凌晨四点.
准时从梦中醒来,真田看了一眼身边尚沉浸于美梦之中的幼驯染,动作轻缓地起身,尽量避免打扰到对方,
但不想,幸村还是揉了揉双眼,
“弦一郎?”
“嗯。”
“已经四点了啊?”
“是,”真田低声道,将他冰凉的手小心塞回被子里,“你继续睡,六点半的时候我再来叫你。”
“不要,”
幸村呢喃道,似梦非醒,“我今日也想陪弦一郎……”他的睫毛振了两下,忽然孩子气地展开双臂,“来,早上起来抱一抱。”
真田笑了,弯下腰满足了对方的这个愿望,并叮嘱道:“小心冷。”
“没关系,”他打着哈欠,眼皮子又沉沉阖上,“反正弦一郎暖和的很。”
“嗯。”
这突如其来的一个小插曲,让真田一整个早上都心情愉悦,就连每日固定的一千次素振都显得格外有趣。
只不过,当他收刀脱面,转而向爷爷汇报今日的练习成果时,
“弦一郎,”幸村乖乖坐在爷爷身边,笑着向他打招呼,“你怎么不等我就出来了?”
“啊?”
真田愕然,我还以为……原来你早上说要陪我不是梦话啊?
“哼。”
爷爷不满地哼了一声,“弦一郎,你最近真的是越来越松懈了!”老人抬手一挥,真田心知肚明,下去领罚。
幸村面色变了一变,显然,他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会是这个后果。
但转瞬,他就笑道:“好巧,我正想给爷爷送一幅画。”
老人来了兴致:“什么画?”
“之前看到您和弦一郎练习的场景,”幸村从身侧取出身边常备的画本,“有感祖孙和睦,所以作此画。”
摊开一看,却是昨日爷孙二人训练对打的草图。
画中的老人清贞素衣,虽已鬓眉皓白,但对战交手间,肃杀横溢,英气勃发,不掩当年刑场纵横的风采。
“好画!”
弘右卫门击节赞叹。
只不过,
“还差一点没有完成,”幸村指着右上空白之处,笑道,“不如请弦一郎回来,助我一臂之力。”
“呵,”昔年的警界巨擘一眼看破孙子好友的用意,“倘若我不肯呢。”
“那我也只能——”
幸村端起案上的一杯茶,先敬老人,后一饮而尽,“谢过这一杯,喫茶去!”
“好好好,”
老人闻言大笑,“不亏为和枝口中的益友!息心即休,自事自家,客随主便。既然幸村君一介客人都开口了,那我也不好拂你的意。弦一郎,回来!”
“待客懈怠,用心不专!”他板起脸,严厉训斥,“以此罚你,有无不服?”
真田摇头。
“只怪我没说清楚呢,”幸村笑着打圆场,“不过时间已经不早了,爷爷,请容我们先走一步,我和弦一郎还要上学呢。”
弘右卫门长袖一扫,放行。
“爷爷的性格就是这样的,”
踱过榛榛竹林,真田低声道,“你要是不习惯,不如像往常一样,离得远些。”
自家人知自家事,他深知家里规矩严苛,除了母亲那里好些,其他地方,别说幸村,佐助都敬而远之。
“那可不行哦,”幸村却是笑道,“毕竟弦一郎很爱爷爷呢。”
啊?
“你喜欢的人,”幸村理直气壮,“我当然也要喜欢啊,而且也要努力让他们喜欢我。”
真田闻言一笑,“嗯”的一声,握紧幸村的手。
“他们一定会喜欢你的。”
这个嘛……幸村眼里波光流转,客随主便,当客人时自然客气,但倘若要更进一步的话……
他轻轻眨了下眼。
立海大图书馆里,
下午放学后,真田正一手拿着本法语词典,一手用圆珠笔在稿纸上涂涂画画,我们一起长大,早已习惯彼此,
Pensées,含义是,观点,心思……
那下一句就是,我们心有灵犀,不用开口也洞悉彼此的想法。
午后的阳光隔着玻璃窗洒在稿纸上,真田脸上一片绯红。
嗯……接下来继续,有时,我们会无意激怒彼此,有时,我们会习惯忽视对方。但是时不时地,就像今日,我会恍然并且意识到,
“原来我是那么地幸运啊,”
一双手从背后伸出,将借来的诗歌放在桌上,并搂住真田的脖子,在耳畔低声道,“竟然能与我一生中最耀眼之人分享人生,你是我的渴求,也是我的宝贝。”
真田的脸红得滴血。
“哎哟,”幸村笑吟吟低头,“我的好宝贝啊,你躲在这里呐,我说为什么莲二说在网球场上没看到你。”
“幸村!”
这一声宝贝,引得真田羞怒,但也同时引来了图书馆内其他学生和老师的侧目不满。
幸村轻笑。
“精市,”真田也压低了声音,羞愤道,“光天化日之下,不许这么……”
“哦?可我也没说什么呀?比不得弦一郎玩的花,我只是喊你一声罢了,你可是公开对着我唱……”
真田直接上手,捂住对方的嘴。
幸村眨眨眼。
确定对方不会再说出口后,真田才如临大敌般松开,并试图岔开话题:“你借的什么书?诗集?”
“魏尔伦的诗集罢了。”
“哦,”真田道,随口关心,“魏尔伦是谁?”
“是一个……”说到这里,幸村脸上的笑意忽然僵住了,反而眼神有些许奇异地凝视真田,“是一个,和你有一点像的法兰西诗人。”
真田立刻瞟了一眼封面,上面印着本尊的照片,但只一眼,就让他勃然大怒:“哪里像了!”
长得那么丑!
图书馆里的其他师生再次怒而侧目。
“我说的不是外貌啊,”幸村禁不住笑了一声,微微摇头,“弦一郎,诗人是一个传统的人,一个世俗的人,一个本可以忍受不纯粹的人。他娶妻生子,本可以顺遂一生,只不过有一日,”
他的手指抚上真田的脸,一阵冰凉,
“一团名为激情的火撕裂了他。”
真田沉默了一下:“后来呢?”
“后来啊,”幸村侧头想了想,道,“太纯粹的人是过不了生活的,最后火焰送了他自由,他成诗人之王了呢。”
真田握着他的手道:“那我不喜欢他,他可真是个懦弱的人。”
“但是我还是很喜欢他的,”幸村轻轻笑道,“更何况,抛妻弃子,背井离乡,虽然这么说对他妻儿不公,可哪怕入狱两年,出来后,他也想着,还是去斯图加特找那个人吧。”
“虽然缺乏直视问题的勇气,但不得不说,他也是个尚算努力的人呢。”
真田对着他的眼睛,郑重其事:“我不会的。”
幸村一笑。
“咦?你怎么这副表情?”他打趣道,“弦一郎,你不会以为我在借他敲打你吧。”
“你想太多了,”幸村干脆道,“我只是单纯喜欢他的诗罢了,只不过虽说爱一个人的作品就不要联想到他的生活,但很可惜,我尚且是个俗人,弦一郎你那么一提,我就不自觉联想到了。”
“嗯。”
“但我真的不是他,”真田发誓,“我也绝不会像他。”
幸村笑道:“我明白。”
我知道的,你不是魏尔伦,而我也做不成兰波。
但是弦一郎你知道吗?
除非我要死了,否则的话,哪怕你仅能做到你眼里懦弱大诗人的十分之一,剩下的都可以交给我。
我甘之如饴。
我想要的未来,一定是我和你在一起的未来。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响了。
立海大的部长看了一眼手机,“好了,”他低声说,“其他正选都齐了,弦一郎,一个很重要的网球部会议,我们现在去吧。”
真田收拾书包,对他道:“好。”
然而,所谓一个很重要的网球部会议,
“部长,”某天才少年第一个举手发问,“为什么我们要聚集在这里写作业啊?”
“当然是因为期末考试要到了呀,”幸村貌似诚恳道,“所以大家一定要互帮互助,防止有人挂科嘛。”
“本天才怎么可能挂科……”
丸井不满道。
“哦,”幸村道,“那文太的数学已经是这学期第几次被老师留堂了?”
“部长!”丸井大喊,只不过略有一点底气不足,“那,那我也只是稍稍苦手一点,离数学挂科还是很遥远的。”
“puri~”
某数学成绩超好的狐狸无情嘲弄一声。
“你和雅治还是一个班的呢,”幸村卷起书敲了丸井一下,“怎么平时打游戏记得找他,数学上遇到难题就不记得问他?”
“部长……”
“好了,”幸村收敛神色,“我也是担心未来的部活,立海大可是明文规定,挂科到一定数目就禁止参加社团活动,虽然我相信在座各位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大家还是要互帮互助的,特别是……”
他笑的特别灿烂,
“成绩好的同学,一定要抽空去帮助成绩不好的同学,大家一起进步。”
“对于这个提议,”话锋一转,幸村却直接点名某书记,“莲二,你没有意见吧?”
柳莲二微愣。
心地仁慈的军师摇头,在场的八个正选,成绩都不算差,就算下学期人员稍有变动,问题应该也不大。更何况,即便是人员变动,新加入的正选或者准正选也大概率是A班的柳生比吕士,而这一位,自入学后成绩排行就没掉出过前三……
至于一年级的天才新生,柳想了想,决定还是相信立海大的偏差值。
应该,应该不会吧……
不会有那种除了网球就一无是处成绩烂到惨不忍睹脑袋缺根弦基本自理能力都没有却还能顺顺利利通过立海大入学考试的……
不会吧……
“那可太好了,”
注视着柳,幸村温柔一笑,惬意地就像一只终于把小红帽成功骗进嘴里的狼外婆,“那么莲二,考虑到你是我们中成绩最好的人,那以后成绩最差的选手就交给你了。”
“……”
柳蹙着眉头,隐约觉得里面好像有什么不妥,但本着对偏差值的信任,他还是好脾气点头。
然而仅仅一个多月后,
柳莲二发誓,他这辈子最不该信的数据就是立海大的偏差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