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树日光照，枝梢一叶飘。
来自大陆的寒风踏着十二月的尾声骤凉了整个神奈川，虽不至于降雪，却也给空气中平添了几抹凉意。
而在这样的日子里，立海大组织了高中·大学参观活动。
美名其曰，让更多的学子了解未来。
站在陌生的校园中，一年级D班的班主任环顾四周，毫无例外地发现，纵使自己出发前千叮咛万嘱咐甚至恨不得栓条狗绳牵在某同学的脖子上，但是，该来的终究会来，该失踪的也照样失踪。
“对，”班主任面无表情地打电话给网球部书记， “辛苦柳同学了。”
柳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好。”
于是，如每次集体活动一样，立海大的书记自觉脱离大部队，开启日常活动之搜索“切原赤也”。
手机不通，柳站在小海带最后的出没之处，冷静想，肯定又是昨晚打游戏耗光了电量且今早急急忙忙起床忘了给手机充电。
左边的概率是百分之十四点五三，书记沉着分析，右边贴了一张动漫社海报，往右边的概率是百分之六十九点二一，所以……
右拐。
赤也脑回路简单，但是走路喜欢钻小路，所以……
小路。
一路奔波，而等柳七拐八拐，最终绕到校网球场附近时，果不其然看见了那个手拿球拍，趾高气扬和学长们“打”成一片的孩子。
“啊，”
小海带双手叉腰，得意回头，
“柳，柳前辈！”
参观结束后，东京大学医学部附属医院，
“国一的小孩子是不要考虑那么多啦~”
丸井一边用借来的刀切蛋糕，一边取笑又双叒叕被抓到迷路的小海带，“反正立海大也是直升。”
哼！
切原非常不满地冷哼一声，但还是忍不住蛋糕的诱人香气，伸手去接，并且“啊呜”一口吞下，
好吃！
“不过啊，”
丸井给剩下的蛋糕打包，并摸了一把切原杂乱乱的头发，“海带头有没有想过，自己未来要干什么呀？”
“丸井前辈不要乱摸头发！”切原恼怒，“还有不许叫我海带头！”
“我的话，”他支着下巴，迷迷糊糊想，“未来，未来……”
未来要去做什么呢？漫画，游戏……
“puri~”
四处偷摸乱拆，甚至路过时顺手从孩子那里交换骗来一颗棒棒糖的仁王前辈发出嗤笑，这个问题还用想吗？
“海带头只要有网球打就行了。”
“对啊！”切原一拍掌心，“我只要有网球打就行了……不对！仁王前辈！我说过了，不许叫我海带头！”
“海带头~”
“那，那前辈就是死狐狸！”
看着又因为一点小事而闹腾起来的几个人，以及一旁表面劝架实际疯狂拱火的柳生，和表面劝架实际也在老实劝架的桑原，幸村笑而不语。
果然是很平常的立海大呢。
同时，他也丝毫没有意外地想起了命运的安排。
切原赤也，
你未来一定会成为非常优秀的网球运动员，哪怕排名不显，你也会过的快乐而充实，从不后悔此生的选择。
你的人生必定坦荡。
十五分钟后，
立海大的正选们又恢复成没事人的状态，丸井甚至还拽着桑原等一群人，争吵着说要去给值班护士们送蛋糕。
“谢谢你们照顾我们的部长。”
某天才少年双手捧起一个特制超豪华双层水果蛋糕，送至护士台，“万分感激！”
护士小姐们见状笑的花枝乱颤，纷纷拉人过来合影，并且从抽屉里取出一大堆果冻，薯片，饼干，爆米花……作为回礼，送给丸井等人。
“真是羡慕幸村君呢，”
前来查房的护士小姐笑道，“无论是恨不得每日住这里的真田君，还是今天那几个可爱孩子，真好啊，有那么多可靠的朋友。”
幸村笑着回应：“是呢。”
我也觉得很好。
只不过，长期负责跟踪切原学习的柳，看着处在被护士小姐各种宠爱关照中的切原，还是继续之前的隐忧，无奈叹息：“专心网球是很好，但是这孩子，要是沉迷网球的心思能分一半，不十分之一给学习就好了。”
哪怕你未来要当职业网球选手，文化程度也不能是小学啊。
幸村合起手上诗集。
“可能就是不喜欢吧，”幸村道，“强行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本身就是非常痛苦的。”
比如化学。
“那还真是可惜，”柳沉静地注视前方，其余的部员都被护士小姐们拉去帮忙，说因为蛋糕太大肯定吃不完，干脆分给同层楼的其他病患好了，“赤也的学习天赋其实并不差。”
英语和国文不谈，数学和理科真的是一点就通。
或者说，除了需要长期积累的，其余功课，赤也都不算差。
“可是天赋和喜欢从来不是一回事啊，”幸村道，“莲二，虽说有天赋的人，大概率会因为天赋长期带来的正反馈而不至于心生反感，可这并不是真正的喜欢。”
真要说的话，他想，我的化学还从没低过九十呢。
但真的是看到化学就头疼。
“你说得对，”柳点头赞同，只是他想起切原这次周测又是堪堪擦边过及格的分数，实在头疼，“但他在这方面啊，还真应该效仿一下弦一郎。”
幸村睫毛微颤。
“坚持，努力，实干，拼搏……”
柳如数家珍，但凡切原能沾到一点副部长的优秀品质，都不至于让他每日抱着本《幼儿引导教育——让你的孩子爱上学习吧》 ，在这里钻研儿童教育学。
白头发都要被逼出来了。
“以及无论喜欢不喜欢，”幸村突兀插嘴，“都会逼自己做到最好是吗？”
柳微微一怔。
倒也……倒也不用，他对切原的要求不高，只要文化课能毕业就行了。
“莲二，”
但立海大的部长披着外套，侧身坐在病床边缘。他低着头，柳完全看不清他的神情，
“你说他这样，真的会一点怨言都没有吗？”
他盯着地面上冷光灯下的影子，只有他一个人，真田不在身边，那个时候他是怎么说的呢？
只要我和……
“部长！”
联想到一半的思绪被人硬生生打断，幸村只看见切原抱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零食冲过来，眉飞色舞，“隔壁的老婆婆，还有那边的小妹妹都好热情啊，只不过送了一小块丸井前辈的蛋糕，你看这个葡萄，这个江米糖，还有这个……这个香，香菜味的饼干？”
切原当即撕开包装，咬了一口。
“噫……呸呸呸！”
看他忙不迭找水喝的样子，幸村立刻温和拆开床头的一次性纸杯，给他倒了杯纯净水。
“来。”
“谢，谢谢部长，”切原一口气闷干，“部长真是大好人。”
幸村笑笑。
这孩子啊，他想，“你最近网球怎么样了？”部长效仿今日因家庭琐事而迟到的副部长，开始故意板着一张脸，语气严肃道，“不许松懈！”
“吓！”
切原条件反射似往后一缩，但很快就反应过来，“部长，你不要吓我嘛，副部长那个鬼样子真的是太太太太太——”
柳突然咳嗽一声。
“——太可怕了，”没注意到身后的阴影，切原自得道，“副部长又老气又凶残，严厉苛刻，凶狠残暴，还喜欢用铁拳折磨人……”
哎呀，这……
幸村同情地望了一眼小海带。
柳恨不能双手掩面，实在不忍看接下来的血腥暴力场面。
“puri~”
也就在这个时候，其余几人组也跟着回来，柳生见状，眼镜反光，而唯独桑原心软，硬着头皮上前，佯装无事地拍了一下来人：
“副部长，你，你来了啊。”
门内的滔滔告状顿时卡壳。
切原赤也战战兢兢回头。
果然，是脸黑如锅底的立海大副部长呢。
“副，副部长好。”
小海带竭力挤出一个尬笑。
“好。”
真田面无表情地放下网球袋，活动手指关节。
呜哇！
小海带痛苦地闭上双眼。
疼，
果然疼，切原眼泪汪汪地站在公园网球场上，单手无力地举着球拍，孤身一人面对球网那边凶神恶煞的副部长。
“好了，”
一轮制裁过后，还是大好人部长出口救了他一命，“毕竟是网球部，即便是后辈出言不逊，弦一郎，我们也应该是尽量用网球而非拳头教育人。”
对对对，小海带忙不迭点头，部长你说的真是太对了。
唔，头好疼。
但是，一盘过后，又是熟悉的比分，6:0，“赤也，”幸村语气淡淡，“看来你最近是真的松懈啊。”
“下一个月训练量翻倍。”
切原赤也泪流满面。
之前研学之旅被罚的训练还没结束，结果现在又来……翻倍加翻倍，啊啊啊，他简直是想死啊。
而不理会赤也的悲愤，真田离场。
幸村笑着将水递给他，眼睛却片刻都没有离开过球场，接下来是丸井和桑原，冬日的寒风有点冷，所以他光明正大拉过真田，丝毫不客气地当众和心上人腻歪在一起。
我手冷，你过来给我热一下！
真田羞涩。
但看在场众人都没什么反应，也就顺从心意，将幸村如白玉般莹润的手握在自己粗糙的掌心。
时不时的，幸村会在他耳边评价一两句球场上部员的动作。
或许是因为冬日天寒，即便心上人的语气属实正经，那一点暖气呵在耳边，也显得足够亲近。
真是美好的时光，真田想，如果可以，真希望这日子能够再久一点。
再久一点。
而在不远处，柳则轻轻地将一瞥落在他们交错的手心。
不久前幸村的话语仿佛回荡在耳畔。
这让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