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呀，”
唯一一只成功逃脱在隔壁公园顶着围观群众侧目压力绕野球场跑一百圈命运的立海大牌小海带正站在病房里上蹿下跳，不厌其烦地重复自己今日的辉煌，“当时真的是随随便便一出手，就把他们那个什么，什么什么垃圾中学的王牌给打的七零八落，乱七八糟的！”
幸村失笑。
“哼。”小海带得意地抬起鼻子，意气风发，“看来，当部长也没那么难嘛，简简单单！轻轻松松！”
“切原赤也！”
真田闻言蹙眉，这说的都是什么话？
真是太松懈了！
但还没等他出声训斥， “精市，”已经从容完成任务的军师如时下春风般和煦踏入病房，却带来了一个足以令人谨慎的消息，
“冰帝输了。”
立海大的正副部长当即对视一眼，不过似乎也没那么诧异。
“怎么输的？”
“迹部太轻敌了，”柳轻叹道，“面对不动峰这样的学校，他属实太过大意，前几场，居然连正选都……”
尖锐的游戏音突兀响彻整个病房。
柳微微一愣。
“抱歉抱歉啦。” 切原从走廊外探出头，双手合十，大大咧咧地向他们道歉。这孩子似乎完全不在乎去年亚军的溃败，急冲冲地拉着差点是爬回来的丸井，一起投入到紧张刺激的格斗游戏里去。
“……连正选都……”
前辈忽然一个字都说不下去。
“莲二，”幸村平静开口，并按住一旁忍不住起身的真田，“没有用的。你帮不了他一辈子。”
县大赛的出战名单，他只不过是听真田念了一遍，就知道到底是出自谁之手。
这次比赛，你可以帮他，那下次呢？
“早在第一次击败牧之藤的时候，”立海大的部长叹息，一张脸仿佛沉寂在如水的天光下，“我就在想，这可真是个光荣的时刻啊。但在内心深处，却恍惚诞生了一种可怕的预感，”
他凝视远方，
“终有一日，同样的命运也会降临在我们的头上。”
旧王已死，新王登基。
不仅仅是赤也，就连他们自己，或许都是一样的。毕竟，即便是立海大的荣耀，他想起曾经的幻视，伴随着一声长鸣，脑海里的王座轰然倒塌，
万物都将死去。
你我不可免俗。
“嗯，”
真田持着手机，来回踱步，“对，所以我今日想……好的，我明早会乘最早的一班新干线回去，一定不会耽搁爷爷的晨练……咦？您是说，”
少年翻了一下手提包，果然从包装古朴的盒子里找出了一条绣有小鸟图案的手织围巾。
“好的。”
他笑了一下，很高兴地将其递向自己正在小口小口晚饭的心上人，“我会好好转交给他的。”
幸村放下手中米汤，含笑接过。
挂断电话，真田兴致冲冲走上前，将母亲提前准备好的贺礼小心围在对方的脖子上。
“你家人允许了？”
“嗯。”
“那还真是谢谢伯母呢，”幸村笑道，“不但又大发慈悲批准宝贝儿你今晚留下来陪我，甚至还，”他对着床头镜子望了又望，光彩如旧，“还送了我这么可爱的礼物。”
“精市！”
真田羞愤，但他如今很有长进，按着某人胳膊，高声强调，“分明你才是我的，”他的脸越来越红，声音也越来越低，“我的好宝贝！”
幸村眼里全是笑，拉长语调：
“哦。”
真田愤恨低头。
果然说起来还是别扭。
“不过啊，”幸村软绵靠在自家的幼驯染肩头，摸着自己胸口触之如融雪的骆马绒，低声道，“弦一郎的妈妈对我这么好，我都有点担忧了，未来要怎么回礼才比较好啊？”
“这有什么可担忧的？”真田不以为意，亲昵道，“你送什么她都喜欢。”
“真的吗？”
“当然。”
就算一时不喜欢，真田想，那也没关系的，反正你未来和她相处的日子注定长得很，未来更是注定要跟着我改口喊，喊……
他脸又红了。
大概是猜出了几分某人脑子里的东西，幸村气笑地敲了他胸口两下。不过也罢，“快去楼下晚饭！”他贴心催促道，好容易通话结束了，可别把你给饿着。
自己这一周都只能吃特定流食，幸村想，不是淡而无味的白米汤，就是寡淡到尝不出一点咸的茶碗蒸……可舍不得让无肉不欢的幼驯染陪自己受苦。
真田笑了笑，顺手收走他的碗碟。
“好。”
望着对方离去的背影，立海大的部长沉吟片刻，还是点开了遥控器。
偌大的电视屏幕上，放的却是今日上午与自己手术几乎同步进行的都大赛。
熟悉的灰白色校服与几乎陌生的脸，以及全然陌生的黑色校服和……幸村眉头紧锁，将脑海里的人名全部过了一遍，才从记忆的墙角里艰难挖掘出这个可谓是真的不熟的名字，
橘吉平。
曾经的九州双雄，后因团队内部纠纷而被迫退赛。
原来，他冷笑一声，是来关东了吗？
冰帝 VS 不动峰。
病房里面光影交织，挥拍，起跳，抬腕……看似对局凶横，但在你来我往间，立海大的部长早已疲倦地闭上双目。
他知道冰帝是怎么输的了。
祸起于所忽，幸村冷漠想，白玉般的手指在病床上不断敲击，他回忆起去年迹部的神采飞扬，一点都没有错，最后功坠于垂成。
可是，
拆解，分析，描摹，他在脑海里不断重复不动峰每一位正选的动作，跑步的姿势，打球的力道，跳跃的角度……甚至队友之间的配合，但不够。
还是不够。
以这个实力来挑战立海大，远远不够。
别的不提，幸村敢笃定，橘吉平用来对付冰帝的那点小小战术，绝对逃不过立海大军师的概率。
“精市。”
但如果这样，他盯着自己过于纤细的手，到底是为什么，是为什么……
“精市！”
幸村抬头，果然是真田回来了。
自己的幼驯染略微担忧地望向他，“我会带领立海大拿下三连霸的。”他如往昔一样许下承诺，以及粗略看了一眼电视录像里的比赛内容，沉声补充，
“和关东大赛冠军。”
所以请你，请你不要忧虑。
幸村沉默。
“好啊，”良久，他说，“弦一郎。”
真田将折叠床铺好。
“咦？”
幸村半靠在松软的天鹅绒枕垫上，故意扬起脸，一脸天真问，“怎么？弦一郎今晚不和我一起睡吗？”
你以前不是可想了嘛。
真田白他一眼。
“莫非是嫌弃我了？”幸村眉尖一挑，脸上写满揶揄，“好啊，你给我老实交代！说，是不是趁着我卧病在床，背地里又偷偷卷进了什么学姐之间的情感修罗场……”
“精市！”
我为什么不和你一起睡，你一个今早才从手术台上下来的人心里没数吗？
真田气急。
幸村低笑。
又在捉弄我，立海大的副部长略气恼想，有心想像平日一样，报复性地让某不省心的心上人在自己身下化作一滩春水。但可惜，真田将被子铺平，他现在是真的恐惧对方的安危。
毕竟，少年回忆主刀医生的警告，取决于恢复状况，对方语气严厉，数日甚至数周，病人才可以尝试下床行走。
连行走都……
这样的话，真田沉默地撇过头，那关东大赛他还是……
“怎么了？”
似是察觉到什么，幸村侧首问。
真田摇头，“我就是在想，”他仓促回头，治望见对方胸口上那件母亲由亲手编织而成的围巾，勉强找了个借口，
“在想阿姨他们，下次回来会是……”
“他们啊，”涉及自己的父母，幸村收敛神色，漫不经心，“大概下个月会回来一趟吧。”
“这次的话，可能会待久一点吧。”
啊？！
真田吓得立刻跳了起来。
“下，下个月就回来了？”
完了，那，那，少年急的不行，之前幸村的父母也不是说没有回国来探过病，但都是工作日，因此恰好都没有和他碰上，可若是下一次……
怎么才能给他们留下好印象？
真田脑子飞速运转，我记得精市的妈妈精通法国文化和后印象派艺术，精市的父亲则是专攻……幸村见他这个紧张模样，差点笑出声来，
你之前还觉得我回什么礼物给伯母都行呢。结果轮到自己，怎么就慌张成这个样子了？
“没事的，”他笑道，“我很喜欢弦一郎的。”
“那怎么行？！”
真田大声否决，心里怕的要死。之前也不是没有见过幸村的父母，但是，但是，总归真田弦一郎你一次都不能松懈！他在心里拼命给自己打气，绝对要给自己未来的爹妈，不是，一定要给幸村的父母留下一个好印象。
要好到他两能放心把精市交给我！
“我说了，”幸村依然温柔地望向他，“我很喜欢弦一郎的。”
感受到他视线里的热度，幼驯染大概是放了一点心。
笨蛋，
幸村想，只要我喜欢你就足够了，而至于他们喜不喜欢，他眼底的泛过一点奇妙的捉摸不透，
我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