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灯富丽堂皇,打下的光是暖色的黄,经由光亮的绸缎餐布一挡,又变作冷色的青,浅浅地积在裙边,吞没缝纫在纱上的细碎钻石折射的华彩。
以前的盛意也可以自比宠物。
初挤进一个崭新的圈子,她自以为的热情与好心,都是看客的笑料,他们居高临下地审视,故意或发怒或亲近,以观赏她惶然无措的表情取乐。
梁雾青不在其中。
但是他的漠视、粗鲁、拒绝,也是帮凶。诚然,他的确拥有拒绝她的权利,但是回头将它们包装上爱恨交织,她也有作呕的权利。
如麻乱错的心绪渐渐地平复,她试图把扒在手臂上的小猫搡开——
“咪。”
它的脑袋使劲蹭着她,身体里发出咕噜咕噜的震响。
盛意弹了它一个脑瓜崩。
小猫摔了个四仰八叉,没有等待它爬起来,她两三口解决手里的纸杯蛋糕,重新加入新一轮的社交。
即使不是心仪的对象,裴暨在履行约定的方面无可挑剔。应该敲打过曾经欺辱他们的几家,态度转变得明显,甚至说得上热切。
站在衣香鬓影的中心,盛意有一些恍惚——
她成功了。
通过婚姻实现了短暂的阶级跨越,得到了南城名门的众星拱月,看向一张张顺从陪笑的脸,她突然感到无趣。
酒会进行到尾声,宾客陆续离场。
空调的冷气开始占据欢腾以后的厅堂,盛意轻轻地打了一个寒噤。
骆泽与猫咪不知去了哪里,只剩她独自坐在摆放凌乱的椅子中,用生冷的咸火腿填补空旷的胃。
“今天的晚会很顺利,”裴暨走来递给她一杯香槟,“辛苦了。”
气泡在草黄色的酒液中涌动,迸溅到脸侧。她吃得有些咸,正好需要解腻,咕嘟咕嘟两口喝空。
裴暨在她的身边坐下,“你的要求我都做到了,这是我的诚意——也是我的真心。现在,我们可以谈一谈婚约了吧。”
她轻轻地抿起嘴唇,站起身,余光在寻找猫咪的踪迹,“……我好像有一些喝多了,明天吧。”
“其实你没有想过要答应,对吧。”
裴暨坐在椅子上看她。
哪怕是这种时候,他的眼神也是温温和和的。
她愣了愣,矢口否认:“你说什么——”
惯用的撒娇尾音没来得及释放,一阵难以抵挡的眩晕感,压过酒精带来的昏沉,让她脚步一跄,不得不扶着椅子坐回去。
“我的头有点晕……”
胸口似是坠了块石头,呼吸困难,眼前开始泛起大片的雪花,像是酒精中毒,也像是别的。
她不得不躬下身体,让血液倒涌上头,才好受一些。
“我知道,你的心里只有堂哥。”
裴暨轻轻地扶住她。
“不知道你们到底在计划什么,”一如往日的语气,此刻却似毒蛇吐信:“不过都不重要。裴家需要这份婚约,你同意便是同意,不同意也是同意……”
再听不见下文。
带着惶张,她的脑袋一沉,彻底栽进裴暨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