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吧赶紧的。
从两个人尴尬,到三个人尴尬再到四个人尴尬。
也没什么区别嘛,大家谁也别想好过。
蓝濡歪头靠在床头,就差说一句毁灭吧,赶紧的。
毁灭前先给老子松绑。
仿佛听到了他此刻的心声,唐拥淮忍着怒火,转身给蓝濡松绑。
蓝濡手腕上留下的触目惊心的红痕,让他心里的怒火更甚,胸口好像有什么无名火被点燃。
他狠狠瞪了方野一眼,恨不得即刻把人开膛破肚活剥了一样。方野虽不明所然,但是也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你个小兔崽子......”
蓝濡此刻唯一的想法就是想好好睡一觉。
真的一点精神都提不起来了,更别提给两只斗鸡劝和。
他咳了一声,对着方野道,“野哥,我没什么事儿了,你先回去吧。”
方野看了看蓝濡,知道他此时需要休息,勉强决定不和小屁孩一般见识,“行,那我就先回去了,你有什么情况立马告诉我明白吗!”
看见蓝濡有气无力地朝他挥了挥手,方野瞥了眼唐拥淮,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哼了一声,又看见站在房门口,张着嘴,一脸痴呆样的方泽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抬手一巴掌打在他后脑勺,“醒醒了!回家!”
“哦,哦哦好......”
方泽乐还是一幅没回过神的样子,跟在他哥身后,直到坐上副驾驶,才终于开口,“哥......”
方野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再多说一个字,回去就把你的声带给拉了。”
方泽乐赶紧住嘴,坐得倍儿直,一直到回家都没敢再多说一个字。
方野走后,蓝濡立刻倒头就睡,连旁边还站着个人都没在意。
唐拥淮目光阴沉,死死盯着床上的蓝濡,像是要把他盯出个洞来。
半响后,他终于动了动,抬手给蓝濡盖上被子,转身走出房间。
轻轻关上房门后,唐拥淮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原地垂着头,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当他再此抬头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个仿生人,正提溜着一双硕大的电子眼盯着自己看。
“调出这一周我不在家的所有监控。”
唐拥淮一边下令,一边往厨房走去,打算看看厨房里有什么吃的。
仿生人迟缓地抬头,电子眼有规律地闪动着。
唐拥淮对着一冰箱陌生但又有些熟悉的食材,不知如何下手。
他这一个星期在学校,什么枪械兵器都运用的得心应手,如今居然对着手里一块软趴趴的豆腐不知该怎么办。
唐拥淮迟疑地拿起菜刀。
先试试吧......
反正都是能吃的东西。
*
蓝濡自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么舒坦的一觉了。
他似乎又在做梦,但这次梦里什么也没有,一片空白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往前走啊走,走啊走。
旁人梦到这种情况或许会惊慌,会担心自己的前路,会惶恐这样漫无目的地将要去哪儿?
但蓝濡却觉得异常安心。
不是被任何人逼着往前走,不是为了不知道为什么的理由往前走,他想停就停,休息够了就往前挪两步。
从前那些狰狞的面目变得越来越模糊,他偶尔能在路上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有的饱含愤怒,有的充满怨气,蓝濡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那些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还企图抓住他,把他拖回深渊。
蓝濡笑了笑,一身轻松地往前走,脚步轻快。
前面的路会通向哪儿呢?
他从过去如同一滩烂泥的回忆中好不容易翻找出一些糖纸衣。
女孩轻轻的声音像风一样拂过耳畔。
“人死后一定会升上天堂,因为人间已经是一片地狱了。”
所以他们这类人,与其期盼能够得到光的照耀救赎,不如直接枯萎来得快,枯萎后他们就可以获得自由。
蓝濡这么想着,继续往前走。
突然,他听到了一丝不同往常的呼喊声。
那声音和前面的完全不同,以前从来没人这样叫过他。
蓝濡忍不住停下脚步,仔细去辨认,声音的主人听上去好像还是个半大孩子,喊得一声比一声大。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蓝濡心里涌上一种莫名的熟悉,紧随而来的是一阵拉扯感,和一声无比清晰的呼喊声。
“蓝濡!”
蓝濡猛然睁开眼,清醒后的第一反应是,他居然会睡得这么沉。
果然安逸养废物啊。
他定了定神,然后才把目光转到呼喊他的人身上。
唐拥淮见他看着自己,悬着的心仍然没有放下。
蓝濡什么都不说,只是看着他,但是眼神不对劲。
唐拥淮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仿佛直接透过了他,站在蓝濡面前的自己只是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件。
蓝濡睡了很久,唐拥淮本来还没在意,直到第二天下午了蓝濡还是没醒,他这才觉得不妙。
他当时急得差点去质问方野,结果下一秒蓝濡居然醒了。
“我睡了多久?”
蓝濡从床上起身,看着自己手腕上留下的淤青,下意识地转了转。
唐拥淮忍不住也看过去,看他那只完全没有血色的手腕上触目惊心的伤痕,皮肤下清晰可见的青紫色血管像是游走的小蛇般蜿蜒在上。
“……差不多一整天。”
在他的印象中,蓝濡这个人看上去一副无所谓随意的样子,但那双漆黑的眼睛状似不经意扫过时,实际已经动了八百个心眼子。
唐拥淮确信他肯定就是这样的人,所以,像他这样的人,毫无防备地睡了一整天,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
他在想蓝濡为什么突然在自己面前卸去了防备——哪怕只有那么一点,却没发现自己也早就越过了曾经信誓旦旦说过的界限,甚至越走越深。
唐拥淮的目光逐渐深沉,长久的注视让他突然闪过一丝诡异的念头。
想揭开蓝濡那表面风平浪静但实际藏着深渊的外壳。
想要看得更多,了解得更多。
他从来就不是什么乖孩子。
在方泽乐或者别的同龄人还在撒泼时,唐拥淮已经在瑞尔斯的教导下学会如何展露他虽未完全长成,但仍不容小觑的尖牙。
蓝濡既然这么放心把他放去最好的军事学院,让他在里面尽情厮杀,那是不是也代表了一种默许?
只要足够强,只要他可以撕开那层波澜不惊的外表,是不是就可以和蓝濡谈条件了?
如果蓝濡此刻可以读心知道眼前这个臭小子在想什么,他一定会震撼又诚恳地对他说一句。
有病啊?
与唐拥淮跑了八百公里的思维相比,蓝濡的沉默仅仅只是因为……
他快饿死了。
好饿。
真的好饿。
算上发病的那两天,他快三天没吃东西了!
蓝濡抬头,正好与唐拥淮的视线相撞,但只一秒,他便移开了视线,准备下床弄点吃的,
他顺嘴问了唐拥淮一句刻在基因里的客套话。
“你吃了吗?”
本意是,唐拥淮要是没吃,就算上他那一份,多煮点。
可唐拥淮听完后一愣,眼睛瞪大,见蓝濡看过来,下意识地目光躲闪。
蓝濡看他这副模样还怪傻的,但也没多想,正要迈出房门的时候,仿生人突然一闪挡在他面前。
蓝濡:“??干什么?”
“数据监测到您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正常数值!建议您不要进厨房,您可以选择点外卖。”
身后的唐拥淮迅速接话,“或,或者,我出去买饭吧。”
蓝濡:“……”
这一刻,蓝濡清楚感觉到自己的右眼皮又连跳了两下。左跳财右跳灾的说法虽然听上去很迷信,但蓝濡打心眼里觉得这个封建迷信在大多时候准得可怕,而这个大多数时候尤指右跳灾。
感谢他此刻的身体的确没有完全恢复正常吧,否则站在这一片仿佛爆炸现场前的就不会是一个一脸无辜样的仿生人,和一个埋头企图装“我不知道别问我我什么也没干”的小鸡仔,而是一堆破铜烂铁和一盘下酒菜。
蓝濡:......操!
*
“我让你调的监控呢?”
晚饭过后,唐拥淮突然想起这事,对着仿生人问道。
仿生人的电子瞳孔聚拢又缩小,没有感情的机械声在寂夜中响起,“很抱歉,暂无这项功能技术,无法向您提供。请问小主人查询监控数据的目的是什么?我可以为您查询是否有别的备用方案。”
唐拥淮回头,仿生人就站在他身后两步远。
他回到房间时没有开灯,窗外的月光泄了一地,在地板上划出泾渭分明的两段,仿生人的背后是来自客厅的暖色灯光,将金属外表的冰冷削弱到极致。
唐拥淮直视着那双闪着蓝光的电子机械光镜。
他想看监控无非是想要看看这两天蓝濡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这台机器居然和他说自己没这个功能。
这怎么可能?目前市面上几乎所有型号的家用型管家机器人都会携带实时监控能力,且可以做到一个月不覆盖。这台无论从外表还是平时的功能上都可以算顶尖的仿生人......
沉默片刻后,他收回目光。
“你出去吧。”
“晚安,祝您有个愉快的夜晚。”
房门关上的一刻,整个房间都归于月光的拥抱下,唐拥淮站在窗前,望向外面无边的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