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宿主,早上好~今天是通纪年3015年11月2日。”
蓝濡伸着懒腰,懒洋洋地应了一句,“哦,知道了。”
“11月2日,星期一呢,距离这周六只剩下五天了。”系统往他身边凑近了些,“您就没想起什么吗?”
蓝濡闻言真的偏头想了想,“哦对,你提醒我了。”
仿生人的眼睛亮了亮,然后便听到蓝濡道,“我订的一批新材料这周六到。”
“......”
明明仿生人是不会有什么表情的变化,他们脸上坚硬的铝合金不支持任何表情变化,例如微笑,愤怒等等,但蓝濡还是觉得自己在这一瞬间看见他面前这个仿生人机器嘴角抽动了一下,非常痛心疾首地看着自己。
“不是材料的事情......”
“那难道是房租?”蓝濡正刷着牙,嘴里有些含糊不清地说道,“房租我前两天就给方野打过去了的,也不用操心。”
系统叹了口气,“您真的不知道?”
蓝濡吐掉嘴里的泡沫,诚恳地摇摇头。
“这周六,11月7号,是唐拥淮十四岁的生日啊。”
宿主怎么能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记呀!
这个可以一举打开十四岁小孩叛逆孤独的心的最好机会!说什么也不能再错过了,宿主必须得把握住!
系统本以为在提醒了之后,蓝濡能明白它的良苦用心,但没想到蓝濡仍然反应平平,慢条斯理地接着洗漱,残留的水珠顺着额角划过脸颊。
蓝濡确实觉得没必要有什么反应。
他还以为什么事儿呢,结果居然就是个生日而已。
仿生人仍然在他耳边叨叨来叨叨去的,蓝濡权当左耳进右耳出,完全没放心上。
本以为系统叨叨个两三天就放弃了,就像以前一样,但他显然低估了系统这次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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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庆祝的生日,是不完整的生日。当一个人满怀希望,等了一整年只是为了这一天,却在这天什么也没有收到,他该有多失望,该有多难过。”
蓝濡专心摆弄手里的承接转轴,对系统的话置若罔闻。
“他的前十四年人生里都从未有过一个不含任何杂念的生日祝福,而如今......”
蓝濡低头专注锅里炖着的鸡汤,淡定撒盐。
“他原本以为自己终于找寻到了一处安身之地,以后再也不用过着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生活,却未曾想换来的还是无限的冷漠。”
蓝濡关灯掀被一气呵成,迅速进入睡梦中。
系统:“......”
它真是从来没见过这么难带的宿主啊!摔剧本!!!
连着三天,系统都没有放弃劝说蓝濡“回头是岸”。
蓝濡好像终于能够感同身受故事里的孙悟空,那种仿佛一直有人在他耳边嗡嗡嗡得念,念得他头都大了的感觉真的是受不了啊!
于是他逃去方野那儿躲清静去了。
真的不能理解,不就一个生日而已嘛,怎么搞得好像比星球爆炸还严重。
蓝濡活到这么大,没过过一次生日,这不也活得好好的,没出事儿嘛。
方野听见蓝濡嘴里嘀嘀咕咕的,好像在说什么生日,于是顺嘴问了一句,“生日?你要过生日了?什么时候啊?”
“不是我......”蓝濡把遮在眼睛上用来挡光的的布条掀开——反正也睡不着了。
“欸野哥,问你件事儿,你......你的生日都是怎么过的?”
方野想了想,然后露出一个略微苦涩的笑容。
“我?”
他端起一旁已经放了很久的咖啡,“我都好久没正儿八经的过过生日了,有的时候一忙起来就忘了,后来想起来就补给自己一杯热可可。”
“热可可?”
“嗯,以前姐姐还在的时候,每次我过生日时,她都会亲手给我做蛋糕,还会给我煮一杯热可可,在我吹蜡烛许愿的时候悄悄把我的生日礼物放在我眼前。”
方野的眼里满是对过去的怀念,就连嘴里的咖啡过喉似乎都不像以往那么苦得让人想皱眉。
姐姐死后,他再也没有好好过生日了。就算有时候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在路过蛋糕店的时候也想过要不要买一个蛋糕,但最终还是只煮了一杯热可可就算了。
蓝濡知道方野是想起自己的姐姐了,因此神情伤感又脆弱。
系统那一声声“小可怜”又开始在他脑海里回放了,这次甚至还自带了画面。
他好像看见唐拥淮在生日那天垂着头闷闷不乐德看着自己。
蓝濡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操!
-
唐拥淮昨天很晚才回到家,且一回家倒头就睡。
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时才被电话吵醒。
他眼睛都没睁开,直接拿起手机就放在耳边,语气里还带点没有睡醒的惺忪。
“喂?”
“你终于接电话了!再打不通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被大魔王埋尸了。”
电话那头的方泽乐语气一如既往的活泼,吵得唐拥淮耳朵疼,他把手机拿远了些,“什么事儿?”
“你还没醒呢?出来一趟呗,有东西给你。”
方泽乐在电话里支支吾吾的,唐拥淮只能认命地从床上爬起来,整个人飘去洗漱完后随手拉了件风衣穿上就准备出门。
他刚关上自己的房门,那头蓝濡的房间门突然打开。
唐拥淮此刻的脑子还没完全上线,就看见蓝濡黑着张脸,凶神恶煞地把一团红色的,毛茸茸的不明物体塞进他手里,然后转身回房间了。
关门声很大,似乎是因为主人带着不小的火气故意为之。
唐拥淮眨眨眼,感觉自己可能还没醒。但手里软软的触感又不像是在做梦,唐拥淮把那一团东西展开。
是条红色的围巾。
唐拥淮:????
这什么?
“这是给你的生日礼物啊!”
“生,生日礼物?”
方泽乐把手里的手表在唐拥淮眼前晃了又晃,“不是吧哥们儿,你真的不记得你今天过生日啦?”
见唐拥淮还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方泽乐实在担心大魔王是不是给他兄弟吃了啥降智的玩意儿,不然他家好好一个智多星,怎么跟傻了一样。
唐拥淮低头看着方泽乐给自己的手表,方泽乐还在介绍这块表的功能有多牛逼多超前,但唐拥淮却不禁想起另外的东西。
那个被强塞进他手里的围巾,没有任何理由也没有任何解释。
但他突然有一个猜想。
那条围巾……该不会,是蓝濡给他的生日礼物吧?
想法甫一冒出,连唐拥淮自己都觉得荒谬,但他又下意识地找更多的理由来证实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那就是蓝濡给他的生日礼物。
虽然那个人一如既往的态度不好,且连一句好话都没有。
但那是真的,给他的东西。
唐拥淮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他发现自己对上蓝濡,恨不得化身本十万个为什么。
可这一点都不能怪他。
蓝濡这个人为什么,凭什么总这样。
明明那么不在意他,连自己每个星期从学校回来也没有什么反应,整天就待在工作室里,见到自己也只是简短的几句话。
冷漠的就像唐拥淮最初计划里的一样,可他最初计划中的蓝濡不会一次又一次救自己,也不会给自己随时能联系到他的通讯器,更不会记得这个连他自己都遗忘了的生日。
蓝濡为什么不真的和计划里一样,至少那样他就不会感到动摇……
在不知道蓝濡的真正意图前,唐拥淮时时刻刻提防对方,在知道他不会伤害自己后,又拼了命地想知道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边执拗地想要知道某人这么做的理由,一边居然在心里渴望更多。
唐拥淮自己都觉得他这样简直像是在犯贱。
*
蓝濡是被刺眼的阳光吵醒的。
他呆滞了两秒后,慢吞吞地下床准备找些吃的。
房子里空无一人,蓝濡一边咽下冰冷的面包,一边回想起自己今早干的蠢事。
靠……
总觉得很别扭。
当时把东西塞给唐拥淮时,没注意到他脸上是什么表情,是惊讶还是疑惑?
真是烦死了,果然还是应该直接扔在他房间里就行了的,都怪那个破烂玩意非说什么生日礼物得当面给才显得有诚意。
蓝濡这辈子第一次“有诚意的”干事。
方野上次说他以前过生日时,他姐姐还会准备什么来着?
*
唐拥淮深吸口气,压下不知为何的紧张,设想的每样情况都没发生,房子里空无一人——蓝濡不在家。
失落感一闪而过,唐拥淮抿了抿嘴唇,沉默地走向自己的房间。
那条火红的围巾被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上,唐拥淮把它拿起来,迟疑了片刻后,在穿衣镜前仔细戴上。
当他还是王位的继承人时,每年的生日都会有数不尽的人抱着各种各样的私心跑来给他送礼物。
他们全都挂着令人倒胃口的笑容,说着那些他听了无数遍的祝贺。
无聊又恶心。
可现在,当他一朝落至平阳,收到的第一份生日礼物是以前从来不屑一顾的一条围巾,而送围巾的那个男人甚至连句生日祝福都没说。
唐拥淮呆呆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这条围巾,好暖和……
门口突然传来轻微的声响,唐拥淮瞬间回神,下意识把围巾扯下来,动作略带些慌乱地整理自己的衣领,然后才转身开门。
蓝濡没想到屋子里还有人,他刚把买的蛋糕放在桌子上,一回头,只见看见唐拥淮站在他身后,表情异常丰富地看着他,满脸欲言又止。
蓝濡:……
唐拥淮:……
蓝濡的第一反应还是有点尴尬的,但是也没尴尬很久。
反正已经够丢脸了。
“等会记得把它吃了。”
蓝濡说完也没看唐拥淮,绕过他就准备回房间,在擦着他的身体即将要路过的时候,手腕突然被人抓住。
唐拥淮开口时居然有点磕巴,“你,你不一起吃吗?”
蓝濡看了他一眼,“不吃。”
唐拥淮拉着蓝濡的手攥紧了些,眼神死死锁在他身上,“陪我一起吃吧。”
这一定是他过过的最难忘的生日。
唐拥淮一边拆开包装一边想。蓝濡就坐在他身边一臂远的距离,沉默地看着他把蜡烛一根一根插在蛋糕上。
窗外的阳光一点一点收束回笼,天空呈现一片漂亮的瑰紫色,整个房间暗淡下来,唐拥淮将插在蛋糕上的蜡烛一一点燃。
蛋糕,蜡烛,许愿。
每一步,蓝濡都在心里默默地跟着念了一遍,但插好蜡烛后的唐拥淮却不动了,看着燃烧的蜡烛似乎在发呆。
“你不许愿吗?”蓝濡问道。
许愿?
唐拥淮抬头看向蓝濡。
吹蜡烛前的确是要许愿的,只不过他从六岁起就不再许愿了。
六岁以前,他像世界上所有的孩子一样渴望过生日,因为只有在那天他才能够和父亲一起吃饭,才可以许下一个愿望。
但他所有美好的愿望和期待全部破碎在六岁那年。
那天他听见来自父亲亲口说出的厌恶,那天他知道了愿望是这世界上最可恶的东西,没有实现的可能,还平白让人心生希冀。
傻傻的,眼巴巴地渴望着。
唐拥淮在那个永远不被开放的房间里被告知,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爱他,在那一场又一场盛大华贵的宴会上明白,那些信誓旦旦的人里没有一个真心待他。
因此他越发厌恶自己的生日,甚至选择躲过这天,至于那些积攒了一年又一年的“愿望”……
反正是没有用的东西,反正都不会实现。
但是今天……
今天的一切就像一颗脱离了原本航线的行星,意外地撞进他怀里,带来前从未有过的体验。
那些他很久很久以前就藏起来的星星突然冲破黑暗,来到他面前,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