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在公寓楼前，沈清凡率先下了车，李仲尧赶紧跟上，他腿长，但也不敢走太快，委委屈屈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

走进哪栋楼，坐电梯到几层，房号是多少，李仲尧一路跟着沈清凡到家，一边还不忘分出神来记路线，警惕得像是怕被主人抛弃的犬。

沈清凡站在家门口指纹解锁，李仲尧就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等着。

叮的一声解锁成功，沈清凡进门走到玄关换鞋，沉默一路终于开口。

“换鞋。”她用眼神示意李仲尧换上鞋柜里的那双男士拖鞋。

李仲尧换上拖鞋，抬头看到沈清凡把包和外套随意丢在一边，疲惫的坐在沙发上。

沈清凡心很累，昨天一晚上没睡好，今天又是大起大落，一颗被吊起来的心现在都没完全放下来。

她头痛的看着失去记忆，站在玄关茫然观察四周的李仲尧，就算这样了，他还是下意识的把她丢在一旁的东西拎在手里，想找地方放下。

沈清凡叹了口气，昨晚李仲尧转身刚从这里离开，还不到半天，对方就把分手的事忘的干干净净的又回来了。

“你先去沙发上坐会儿，我点了外卖。”她走过去把东西接过来放到对应的位置。

沈清凡不会做饭，她一个人就是在食堂解决，两个人就是李仲尧做饭或者出去吃。

让病人做饭肯定不太好，让她来做饭对病人不好。

李仲尧看着她没动，等着她往沙发走去他才默默跟上。

两人坐在沙发上沉默着，李仲尧看了看这间小小的公寓，犹豫着问道：“我们怎么住在这里?”

这个房子才两室一厅，并不算大，来的路上他也注意到这是个挺老旧的小区，安保还有其他的基础设施都很一般。

“因为这里离j大近，我上班方便，加上各种人才补贴，价格合理。”沈清凡的理由也合理充分，而且买房不是大多数人的人生目标吗，既然她没有，那就随大流好了。

失忆前的李仲尧不能理解，现在也是。

“李家破产了？”他问。

“没有吧，”沈清凡想了想严谨的回答，“不过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要不问问你哥？”

李仲尧看着一脸认真的沈清凡无奈的笑笑：“……不用了。”

门铃响起，是外卖到了，她立刻起身去开门，拿进来两份外卖，给李仲尧的那份是白粥加两个素菜，在她的认知里，病人好像都要吃清淡点。

她给自己点了份炸鸡套餐，心情不好的适合吃点高热量的东西，沈清凡满意的掂了掂外卖，安排的明明白白。

李仲尧看着自己清汤寡水的午饭，再看着对面拿着炸鸡吃得正香的沈清凡，她穿着杏色无领毛衣，长发被随意的挽在脑后，整个人看起来居家又柔和。

如果忽略对方一口炸鸡一口可乐的无情进食。

李仲尧觉得她好可爱，垂下眼喝可乐的样子可爱，舔掉嘴边沾到番茄酱的样子可爱，抽空撩起眼皮看他的样子也可爱。

“你不能吃的。”沈清凡见李仲尧一直看她，抽空抬头晃了晃手里的炸鸡认真的对他说。

觉得这对一个病人太残忍了，她想了想又补充道：“等你好了我带你去吃。”

“好。”李仲尧眼里带笑的看着她说话，比起炸鸡，还是她画的饼比较好吃。

“这个味道不错，你要不要尝尝。”他把自己面前的蒜蓉西兰花往沈清凡那里推了推。

两人明明坐在同一张餐桌前，但各吃各的，井水不犯河水，这种隐隐的距离感让李仲尧有点不安。

对方盯着那道菜打量了会儿，起身走了。

李仲尧垂下眼，盯着那道翠绿的菜出神。

一双筷子出现夹走了一个西兰花，李仲尧的视线跟着移动。

“味道还可以。”去而复返的人用着从厨房拿出来的筷子把菜送进嘴里，抽空点评道。

刚刚吃的炸鸡有点腻了，吃点素菜正好。

“之前我们经常吃外卖？”看着沈清凡拿着筷子从廉价的塑料盒里夹菜吃，李仲尧问道。

“没有，很少点外卖，一般都是你做饭。”沈清凡抬头看他，李仲尧不知道从哪里学的厨艺，非常符合自己的口味，食堂外卖又或是外面的餐馆都比不上他做的。

一码归一码，想到这沈清凡毫不吝啬的夸赞道：“你做的可比这个好吃多了。”

李仲尧点头表示了解，从失忆到现在，总算有个地方对失忆前的自己还算满意，同时默默的把恢复做饭技能排上日程。

“我今天下午要去店里，你自己在家转转，看看能不能想起点什么。”沈清凡突然开口，并在看到李仲尧欲言又止的样子后及时且贴心的补充，“是我和朋友一起开的书咖。”

除了书咖之外，沈清凡其实还有一些其他副业，毕竟只靠大学讲师的收入想在京市买个房子简直白日做梦。

按着这个节奏走，把父母的钱还完，然后还房贷，再等着工作几年积累经验然后评教，在30多岁时有望混成副教授，太远的沈清凡懒得想，多么顺其自然且安稳平坦的未来道路，不出意外的话还是出了意外。

想到这里她看向对面的李仲尧。

他那双天生带着冷感的眼睛失落的垂着，看起来竟然有点可怜。

“可以不去吗？”

“……不行。”

沈清凡一向喜欢直来直去，但对上李仲尧的眼睛后，转了个弯，软下语气补充，“书咖现在人手不够，我去帮忙。”

她瞎说的，书咖招了几个勤工俭学的学生，平时也没沈清凡什么事，但她今天下午要去破案。

李仲尧不说话了，低头安静吃饭，为了吃饭更方便，把袖子捋了起来。

他还穿着提分手那天的黑色高领毛衣，贴身的毛衣把常年训练出的优越身材勾勒的很好，宽肩窄腰，冷冽又性感，露出的手臂上线条也很明显，沈清凡看过去，拧起了眉。

“你手臂也受伤了？”她才发现对方手臂上的纱布。

李仲尧像是才意识到一样，低头把袖子放下去，掩住了伤口：“没事，皮外伤。”

沈清凡看着他，视线从优越的眉骨下落。

浓密的睫毛下是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梁……然后停在嘴唇上。

李仲尧长相的冷感来源除了眼睛还有嘴唇，他的唇偏薄，不笑的时候嘴角有点下垂，不是很友好的弧度。

好久没有这么仔细的打量过对方，像是触发了记忆的按钮，某些画面突然在脑中显现。

她反应过来后不自然的移开视线，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

“我要走了。”沈清凡简单的收拾了几下就往玄关走去，李仲尧和背后灵一样默默跟了上来，殷勤的把鞋子拿出来，蹲在地上表示自己给她穿。

不知道的人见了这个场景肯定要感叹，看看都把人调成什么样了。

“……你这是在干嘛，”沈清凡无奈的也蹲了下来，看着他，“搞的像我平常虐待你一样。”

她伸手想把自己的鞋子拿回来，李仲尧沉默的拽着不放手。

他现在很不安，之前他起码还有钱，但现在却让自己的爱人住在这个小小的公寓里，他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还失忆了，如果这些都不让他做的话，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而且……李仲尧心疼的看向沈清凡，自己不过做了这件小事对方就这么惊讶，可见之前过的是多么辛苦。

沈清凡不知道他在脑补什么，退步道：“行，你拿着吧。”然后转身又从鞋柜里面找出一双新的。

拿着鞋的李仲尧：“……”

沈清凡从来没把鞋穿的这么快，她甚至没解开鞋带直接把脚怼进去了，生怕李仲尧抢走。

穿完后她抬头看向李仲尧，然后愣住。

对方眼眶发红，泪痕在冷白皮肤上蜿蜒成透明蛛丝，湿漉漉的睫毛像是撞进蛛网里的蝴蝶，狼狈脆弱的凌乱着。

“你哭什么，”她无奈的捧起他的脸，把眼泪擦去，“因为没让你穿鞋？”

说到这里她隐隐觉得离谱，但手里的头轻轻的点了点。

“……那你给我再穿一遍吧。”她把脚上的鞋蹬掉。

有一说一，李仲尧手里那双鞋和她今天的穿着更搭。

李仲尧争吸了吸鼻子，珍而重之的把她的脚抬起来，用手拂了拂刚刚踩在地上时袜子沾上的灰尘，小心翼翼的把鞋给她穿上。

沈清凡低头看着他认真的样子，觉得有点别扭，移开了视线。

“好了。”李仲尧声音发闷的说，起身看着她。

沈清凡看懂了，干咳一声：“穿的挺好。”

对方满足的扬起笑容。

“我六点就回来，回来给你带晚饭……有事给我打电话。”沈清凡像是挤牙膏一样不太熟练的叮嘱道。

李仲尧点头，把人一直送到门外。

“就到这儿吧。”沈清凡及时叫停，再送就到目的地了。

理论上人和狗是不一样的，但是她看着对方还有点湿润的眼眶，眼巴巴的眼神，顿了顿道：“在家等我。”

“我哪也不去。”李仲尧像宣誓一样保证。

沈清凡闻言顿了顿，看向他重复：“我真的要走了。”

李仲尧终于默默侧身让她过去开门。

一步、两步、三步，走的时候沈清凡习惯性的转头挥手，挥到一半才意识到对方失忆，但李仲尧依旧等在她的身后，见状欣喜的学着她的动作告别。

无法否认，这一瞬间，沈清凡确实心软了。

三步，李仲尧看着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不舍的收回目光，他发现了第一个宝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