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让你拍照的人是谁吗？”沈清凡把视线从电脑屏幕转移到孙晓薇脸上。

对方看起来怂哒哒的，长着一副遵纪守法的老实样子。

“不知道。”她呆呆的摇摇头。

“对啊，你不知道他是谁，你有没有想过对方可能是变态，是杀人狂，准备把我暗杀掉。”沈清凡故意吓唬她，“其实我现在正在研究的课题关乎国家机密，他是间谍，你就是他的同伙。”

她说的扯，但是表情正经，语气严肃，唬到了涉世未深的孙晓微。

“老师，我哪敢干出卖国家的事。”孙晓薇被吓哭了，抽抽搭搭的解释，“我只是一个无辜的，不对，利欲熏心的普通群众。”

沈清凡差点破功。

“我只是夸张，这次你算是幸运，我知道让你偷拍的人是谁，我们会私下解决矛盾，”沈清凡强忍着正经的表情，“但万一你下次就卷入更严重的事故里，引火烧身了呢。虽然我不懂你说的那些名词，什么站姐什么装备的，但在他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偷拍肯定是不对的。”

看到对方还在啜泣，她软下语气：“你把照片删掉吧，我就不追究你的责任了。”

“可是那个l怎么办，要是他又来找我怎么办，要是他恼羞成怒追杀我怎么办。”孙晓薇抽噎着，眼神里有些恐惧。

“……他不会的。”

“那，那他多给的钱怎么办，我要交给警察叔叔吗？”

“……你自己留着吧。”

孙晓薇闻言连哭都忘了：“老师，你和那个l一样大方。”

沈清凡觉得有点不对劲：“他多给你了多少？”

“大约10万。”

“……还是退给我吧。”

“好的老师，但照片我能留下那张《美人与狗》吗？”孙晓薇坚持着哽咽着开口，“在书咖里拍的都小心翼翼的，发挥不好，那张才是我的真实水准。”

沈清凡：“……行。”

然后她干咳一声，“既然这样，能把这张也发给我吗？”

沈清凡伸手指了指电脑里她和唐诗怡头碰头坐在沙发上，咖咖躺在腿上的照片。

看起来很温馨，里面的唐诗怡比她自己花好几千拍的写真里的都好看，是那种真实的美感。

“当然可以。”孙晓薇摸了把脸，掏出手机和沈清凡加了个微信，把照片传过去了。

“不要再犯了，”沈清凡把那张照片顺手转发给唐诗怡，然后抬头朝对方摇了摇手机，“我把刚刚的话都录下来了，我要是知道你再偷拍的话，这就是证据。”她吓唬道。

孙晓薇一脸改过自新的点点头。

沈清凡的手机震动几下。

11：【我靠，拍的这么牛b】

11：【不过这是啥时候拍的】

sqf：【我一个认识的学生偶然间拍的，她的拍照技术确实好。】

11：【快谢谢人家妹妹。】

sqf：【知道了】

沈清凡把她和唐诗怡的聊天界面给孙晓薇看了看，“店长说你拍的不错，让我谢谢你。”

孙晓薇探着头盯着她们的聊天记录看了会儿，又缩回来，低垂眼眸：“是我应该谢谢你。”

“所以……”沈清凡盯着女孩的发旋看了会儿，突然问道，“站姐到底什么意思？”

*

李仲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要是高中的沈清凡回答，李仲尧是个很热心的同学。

后来他也变成了很好的暧昧对象，高大英俊，浪漫体贴。

要是分手前的沈清凡回答，李仲尧是个很贴心的爱人。

他会事无巨细的关心她生活中的每件事，会换着花样给她做饭，会耐心听她说话，尊重支持她的几乎任何决定……

但现在的沈清凡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很明显答案变的复杂。

她也知道人都是多面的，但李仲尧的另一面相对于给她展示的那面反差有点大。

他是自己以上认知的结合体，亦或是她对李仲尧的某些认知根本就是错的。

尤其还是在她知道对方有装的成分的情况下，还有哪一面是他装的呢？沈清凡不知道。

但如果对方想要分手，为什么还要找人偷拍自己，为什么要在她说完分手后露出那种表情……

沈清凡把丝丝缕缕的不合理联系到一起，但有点想不明白，她倒是想找李仲尧问清楚，但对方就这么水灵灵的失忆了。

【二尧，你脑子好点了吗？】张磊在微信上关心道。

但这个关心有点像骂人。

李仲尧觉得自己回不了什么好听的话，干脆就当没看见。

【我思来想去还得和你说一声，你出车祸当晚在群里说你分手了，我们原本以为你开玩笑呢，没当回事，结果你竟然在开赛车的时候出事了……要是你们真分手了，那你和沈清凡现在待在一块，是不是有点不太好……要是没有，当我没说】

李仲尧愣愣的看着这条长消息，半晌没有动作。

良久之后，他才从列表里打开四个人的兄弟群，往上一翻就翻到了当晚的聊天记录。

l：【我分手了】

张磊：【好的，什么时候复合】

路由：【哈哈哈哈，愚人节过了兄弟】

徐泽铭：【真的假的？】

他们不信，现在盯着聊天记录看的李仲尧也不信，或者说不愿意信。

他盯着屏幕，看到分手那两个字自己的心开始一阵阵抽痛，他怀疑自己出车祸伤的不止有脑袋。

全世界范围内所有的体育项目，赛车对运动员心脏负荷要求可以说是最高的。

曾经五盏红灯熄灭那一瞬间都能竭力保持稳定的心脏竟然变的这么脆弱起来。

李仲尧苦笑，缓了缓，打开和张磊的聊天框。

l：【没有的事】

对，没有的事，他这么告诉自己。

张磊：【那就好】

张磊回的很快，也松了一口气。他和两人关系都不错，所以出了问题两边都难做。

张磊：【过几天有场同学聚会，你们要不要来】

l：【再说】

李仲尧把消息发过去后返回列表找到置顶的聊天。这个备注bbot的人是沈清凡，他莫名肯定。

不过他看着对方的头像，总觉得不应该是现在这个，应该是什么呢，模模糊糊的又想不起来。

点开聊天框，最新一条是昨天沈清凡告诉他六点回不了家，会晚一会儿。

再往上就是据说“分手”当天的消息。

l：【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sqf：【都可以】

l：【那就玉米排骨汤，辣椒炒肉，凉拌土豆丝】

sqf：【可以［大拇指］】

l：【熬汤要一个半小时，凉了不好喝，你下课后直接回家可以吗？】

sqf：【可以［OK］】

两人都不喜欢在微信上多说，几乎都是简短的问答。

李仲尧缓缓的往上翻着，终于觉出奇怪的地方。

聊天记录里，他发的消息比较多，多数都是问沈清凡想吃什么，今天几点回来，还有一些他出差时细心的叮嘱，在旁人看来，记录表现出的绝对是贴心居家好男友，可现在看的人是失去记忆的本尊。

当事人看着屏幕眉头微皱，在喜欢的人面前表现出好的一面很合理，只表现好的一面就不合理了。

之前的李仲尧连想让沈清凡早点回家都会加个情境，还搞什么：汤凉了不好喝，下课后直接回家可以吗？

好像这样说就显得他很有边界感，控制欲不是很强的样子。

李仲尧看着字里行间塑造出的形象，觉得又装又陌生。

他退出微信，开始探索手机，看看能不能寻找自己变化的原因，一打开相册就被里面沈清凡的照片数量闪了眼，几乎都以偷拍的视角。

“……”很好，李仲尧冷静的欣赏着，他没有变，纯装。

沈清凡今天回来的早，屋里有点暗，但能看清人。

她看到李仲尧一动不动的坐在沙发上，整个人落到房间里亮与暗的交界处里。

关门声惊动了坐在沙发上垂着头像雕塑一般的李仲尧，他起身把沈清凡手里的东西接过。

“今天累不累。”李仲尧听见自己干涩的嗓音。

“还好。”沈清凡换下鞋，把灯打开，往沙发走去。

“我在这里，你是不是不太自在。”李仲尧在她身后突然问道，他想装傻不知道分手这件事，但又无法忽视张磊说的话。

沈清凡闻言一顿，转头看他：“你想走？”

“不，不想。”李仲尧下意识的摇头。

“那过来吃饭啊。”沈清凡站在餐桌旁边朝他招手。

“好。”李仲尧愣愣的回答，朝她一步步走去。

留下来了，两人应该没有分手，他安慰自己，但心情怎么还是沉重着。

距离周末同学聚会还有段时间，两人就这样和谐平静的相处着。

沈清凡没忘记自己走出舒适圈的宣言，课少的时候在家里研究做饭，甚至下载了李仲尧同款做饭APP。

但沈清凡不能理解那些食谱上的计量单位：适量是多少，它的勺子和自己家的勺子大小又不一样，小火要多小，大火要多大……

沈清凡终于意识到自己对做饭没有天赋，明明都是按步骤来，但就是不好吃。

李仲尧就在旁边看着，在沈清凡理智放弃后主动接手，虽然没有记忆，但是对食材调味的敏感度还在，几乎看一遍就能上手。

沈清凡吃着李仲尧做的饭，安慰自己，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事，只是有人会的多了点而已，离开舒适圈的话，等着李仲尧恢复记忆再说吧，延迟焦虑，享受当下。

李仲尧看着沈清凡在厨艺上受挫后，面无表情的看着饭菜愣神，本想开口安慰，对方已经完成了自洽，开开心心的吃饭去了。

他无奈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