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烟流抬手抹了抹嘴角的血,把一节断掉的树枝扔进火里。
火焰瞬间“噼里啪啦”响了起来,像簇火蛇般扭曲跳动,没一会儿树枝变黑,烧成灰烬散入风里。
这里的东西都被搬了个干净,外面围着警戒线,门上贴着封条,墙上满是“毒枭去死”的涂鸦。
视频已经发酵扩散,许正宁那边给出的回应是墨迟找人设计做戏,但往下翻看,舆论却并不利他。毕竟许家是群什么货色,大家都“有口皆碑”得很。
目前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墨迟在明天的庭审上认罪。
温心迷迷糊糊醒来时,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团燃烧的火焰。
迷迷瞪瞪摇头醒了醒神,透过火焰看到了墨烟流的脸,在火苗燃烧中泛着光泽,恍恍惚惚看不清楚。
“是你。”温心的声音有些虚弱嘶哑。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那里?”
昨天回酒店的路上,温心被人从后颈砸了一下,到现在那个地方还生疼。
“温凉告诉我的。”墨烟流又拿起一根树枝拨了拨火苗,说:“昨晚跟他吃了顿饭,顺便问了一嘴。他就说照片和底片在你手里,让我来找你。”
“不可能!那些东西是他让我……”温心话说一半停了,胸膛剧烈起伏,满眼不可置信。
“昨天晚上我们在一起。”
墨烟流故作惊讶:“你不会不知道吧,弟弟。”
“弟……”温心眉心一蹙:“你给我闭嘴。”
墨烟流轻笑一声,靠在椅子上,歪头看温心:“你哥也太好哄了,随便说点什么好听的,转头就把你卖了。”
“要我说,你帮他办事,真不值得。”
“你给我闭嘴!”温心怒吼,要不是因为被绑在柱子上动弹不得,恨不得冲过去把墨烟流撕碎。
可他随后又笑了:“你骗我。”
“如果真是他,你不用把我绑在这儿,直接跟他要不就行了?”
“他不给你,你只能把我绑到这间仓库。”
墨烟流将温心衣服下摆撕下来塞他嘴里,拿出手机给温凉打电话,电话接通的一瞬间按了免提。
“是我,墨雨。”
“哟,墨小少爷。”那边传来爽朗的笑声:“给我下完药怎么没做点什么?好遗憾啊。”
温心挣扎了几下,眼眶中满是泪水。他从来没听过温凉这么跟谁说话。
“是想做点什么,这不有事没来得及么。”墨烟流笑着帮温心拭去泪水。
“有什么事比咱俩之间的事还重要?”温凉声线清缓:“墨迟啊?我不是说我会帮你吗?”
“不太相信你。”墨烟流掐着温心的下巴把他的脸抬起来,泪水就顺着脸颊滑到墨烟流手心。
他看着那双满是怒火的眼睛,笑意更深。
“所以我把你弟弟绑架了。”墨烟流说:“你要不要来救他?”
墨烟流手上故意用了些力气,温心疼得闷哼一声。
那边迟滞几秒,笑着说:“宝贝儿,这种小事还要和我报备吗?要杀要剐,随你开心。”
墨烟流挂了电话,把温心嘴里塞的布取出来,温心哭得浑身发抖。
“混蛋!”温心带着哭腔大吼。
墨烟流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温凉确实挺混蛋。”
“我说你!”
“我?”墨烟流冷笑一声。真搞不懂这群人的脑回路。
011被主神罚完骂墨烟流混蛋,温心被温凉抛弃也骂墨烟流混蛋。
他不过就是一个致力于让大家看清人渣面目的慈善家罢了,他招谁惹谁了?
“他都不要你了,你还帮他干什么?”
“我知道他不爱我,用不着你一直提醒!”温心嘴一撇,偏过头去,摆明了不打算说话。
“哦,这样啊。”墨烟流从腰间抽出刀,走到温心身边,两人的距离一寸不到。
墨烟流低头凑到温心耳边,沉声说:“我突然对照片没兴趣了。”
“他说,要杀要剐随我便。”
“你说先从哪儿开始呢?”墨烟流把刀尖抵在温心脸上,说:“这张脸长得太像我了,我不喜欢。就从这里开始吧。”
温心睫毛轻轻颤抖,在刀尖刺进皮肤的一瞬间泄了气:“等等。”
“底片在我口袋里,照片在手机里。”
“还有一些打印出来的,在我房间。就你昨天去过的那个酒店。”
“看来是想明白了。”墨烟流把刀收起来,说:“替那样的人做事多不值得啊,糟蹋自己。”
“那你跟许烧就不是糟蹋自己了?”
“我已经幡然醒悟了,你最好也醒悟的早一点。”
墨烟流从温心衣服里拿出底片,手机和房卡,装到自己外套口袋中,揉了揉温心脑袋,笑着说:“真乖。”
温心愣了一下,瞳孔一缩,偏过头:“别碰我。”
011惊吼:【宿主,温心好感值+10】
墨烟流手一顿,盯着温心的眼睛亮了亮:“这么可爱?”
“可惜了,哥哥现在没空,下次再找你玩。”
“我比你大。”温心撅着嘴,眉心拧成一团。
墨烟流把那盆火端到温心背后,闲散地拍了拍温心肩膀说:“等绳子烧断,你就可以离开了。”
出仓库后,011说:【宿主,好感值差不多了,你在温心身上刷一下得了。】
“没这个兴趣。”
【那你也没必要死磕墨迟啊!万一真被设定成这样,不能在一个人身上把好感值刷完呢!】
“既然没有人,那我就做第一个好了。”
【能别这么自信吗?!】011痛哭。
“这不是自信,是实力。”墨烟流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翻开看了看,说:“而且我现在还不能走。”
那是他从墨雨日记上撕下的纸条,一直带在身上,像是一种想要帮别人完成心愿的宿命,又像是从那天起墨雨意志的指引,又或者,是他突然跳动的心脏。
墨烟流拿好东西,打车去了温心的酒店,照着房卡找到温心的房间,把照片翻出来一把火烧尽了。联系了墨迟的律师,说想去见一下墨迟。
隔着一扇玻璃,墨烟流见到了墨迟。
律师说他们可以有十分钟的谈话时间,可到了那里,墨烟流却不被允许说话。
他只能看着墨迟,而墨迟一向冷静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浮出笑意。
墨烟流知道又是许正宁的手笔,但无能为力做些什么。
他只是将手放在玻璃上,怔怔看着墨迟,墨迟将手心放了上来,眼中有些泪珠将落未落。
过了很久,墨迟只张了张嘴说了两个字:别怕。
墨烟流读懂了他的唇语。他把手机里的新闻扣在玻璃上,袖子挽起来,静脉贴上玻璃,回了他两个字:别认。
墨迟嘴唇嗫嚅片刻,突然像是反应过来什么,握拳砸在玻璃上,墨烟流感觉到他在叫墨雨的名字,可是隔着玻璃他根本听不清,只能看着墨迟被人带走。
墨烟流心里有些难受,靠在玻璃上缓了许久。
走出去时,太阳刚好落山。
炽白色的太阳溶进大片火海中,从澄黄烧到暗红,照在屋壁上时,琉璃瓦反射出七彩的光斑。巨大的白杨树矗立身侧,垂下繁茂的枝叶,落下斑驳碎屑。
抖落的身影随时间的流逝拉长,与赤紫的地面融为一体,溶进幽深的沥青路上。
墨烟流举起手掌时,烧尽的余光顺着指缝落在他脸上。他轻轻闭了眼睛,余热在他身上一点一滴攀爬。
“还有两天。”
还有两天,要么死在这里,要么,回去。
但他一定要回主神圣殿,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至少要问问宿星辰,为什么墨烟流都死了,还是不肯放过他。
-
墨烟流罕见穿了正装,出席墨迟的庭审。同样在场的还有许正宁和温凉。
这件外套在墨烟流身上有些大,怎么看怎么别扭,但一想到是那件七十万的西装,墨烟流整个人自信的就跟法院是他家开的一样。
这场审判没持续多久,就改成了当场抓捕。
墨迟比墨烟流想的聪明太多,他早在很多年前就收集了许正宁的把柄和罪证,借着这几天被监禁的空挡,让手下查了许正宁这几天的动向,收受的贿赂,包括那些照片——只是被墨烟流提前销毁了。
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墨雨,在知道墨雨没有染上毒||品之后,彻底没有什么顾及。
可惜墨迟却不知道,站在他面前的那个人已经不是他弟弟了。
墨烟流至今不知道墨雨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好像比墨烟流想象的更痛苦,承受了更多,所以当一切快要步入正轨时,只有他被永远留在了淤泥中。
在墨迟出来时,墨烟流就站在太阳底下等他,他手心捏紧了那张纸条。
墨烟流第一次产生了要把这个满身淤泥的人拽出来的想法,他终于为宿星辰之外的人感到了难过,而他被称为宿主,墨雨,是他的原身。
墨迟站在墨烟流身前,一道光把两个人拢在一起。他手心轻轻拍了拍墨烟流的头发,笑着跟他说:“辛苦了,小雨。”
墨烟流生平第一次,做了他在宿星辰面前都没做过的事情。他忍不住哭了,虽然只落了一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