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烟流出去时,秦暮的电话二次打了过来。墨烟流怕他起疑心,接了起来,那边传来秦暮暴躁的声音:“敢挂我电话,你是活腻了吗?立刻回审判庭报道!”
秦暮这脑回路也是怪,被挂了电话第一反应不是对面出什么事了,反倒是先臭骂一通。
不过想想也是,这在医院里,但凡有人出点什么事,早第一时间被拍录下来发网上,新闻头条已经改成[xx医院恶性杀人事件]了。
“是我,墨十月。”
“哎呦!墨教授!”秦暮的声音180°大转弯,马上变得黏黏糊糊遭人恶心。
“那小畜生哪儿去了,怎么是你接电话?”
“我耳朵能听见了,刚不确定又做了个检查,医生说没什么问题,所以想亲自告诉你。”
秦暮被“亲自”两个字迷得七荤八素,心想墨十月这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怎么跟在自己耳边絮叨一样,这么好听。
“太好了墨教授!”秦暮的惊呼声从那边传过来:“我现在就去医院!”
墨烟流想,还好他现在听不太清,要不直接顺着网线过去给秦暮一拳——也太一惊一乍了。
挂断电话后,墨烟流靠在墙边等秦暮过来,急诊室那边传来不小的轰动,没一会几个医生跑过去说审判庭的人受伤了。
“审判庭的人在医院受伤,不会牵扯上我们吧?!”
“审判长那个脾气,把我们医院一掌掀翻也不是没可能啊……”
墨烟流看着那俩人背影。审判庭风评可真够差劲的,能存续50多年也是个奇迹。如今被顾安稍微煽动煽动,暴丨乱已经甚嚣尘上,势头挡都挡不住了。
秦暮来的时候明显已经知道自己的人出事了,经过墨烟流的时候都没正眼看他,直接朝急诊室那边过去,没一会传来“丁零当啷”砸东西的声音。
墨烟流耳朵再不济,也察觉到秦暮在里头骂人。他走过去,靠在急诊室门外往里看,听见秦暮大吼:“你们这么大个医院!居然有反叛党混进来都没发现?!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墨烟流觉得他很没逻辑。这么大医院,有人混进来才更发现不了。
很显然那几个医生也觉得秦暮乱发脾气,眉心拧成一团,脸上神色不满却只能扯着笑,一句话不敢说,靠旁边瑟瑟发抖。
不过这人把事儿扯反叛党身上,也算是聪明。
墨烟流清了清嗓子:“审判长。”
“墨教授!”秦暮刚分明就是看见墨烟流没搭理,现在演得一副没看见的样子,关心备至冲过去:“你没受伤吧!”
“这群废物,居然让反叛党溜了进来!还好没伤到墨教授,要不上上下下全给我陪葬!”
三两句话就把全医院性命给按墨烟流头上了,墨烟流冷笑一声,心想,我可担不起这个罪名。
“我没那么大能耐,他们的生死不过都是审判长一句话的事。”
秦暮眼睛里明显有些不悦,但依旧笑着,没表现出来。
墨烟流知道,自己现在可是“暴丨乱幸存者”,有用得很,根本不必和秦暮多客气。
他直接开门见山问:“审判长特地卑躬屈节来医院见我,是有什么指示?”
墨烟流把“卑躬屈节”四个字咬得很重,当着一众人的面不把秦暮放在眼里,秦暮肉眼可见脸色越来越臭,也没什么办法,因为他的确用得上墨烟流。
墨烟流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这里有审判庭的人,也有普通民众,得罪秦暮事小,让别人都知道墨烟流在审判庭的地位,才是最重要的。
秦暮进来时拿了一个文件夹,一把塞给给墨烟流,刚才还客客气气的声音里镀了层寒气:“演讲稿,墨教授提前看看,到时候我亲自来接你。”
这咬牙切齿的味儿,听着就让人舒心。墨烟流一脸慈和地回:“那我就等着审判长[亲自],来接我。”
送走秦暮,墨烟流也没继续留在医院的道理,直接办了出院手续回家。
楼上卧室有一个备用机,墨烟流两天没看消息,也不知道反叛党那边出没出什么事情——毕竟剧本上说顾安发现裴野也就是这几天,虽然昨晚上刚见裴野,可裴野不在家,墨烟流还是有些不安心。
墨烟流拿着手机传输了一下数据,第一条就是顾安的加密信息,发送时间居然是今天凌晨。
墨烟流点开消息,徐瑾满脸是血趴在地上,后面加了一句话:一个人来地下城,否则她今晚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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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瑾人呢?”墨烟流进去顾安房间时,顾安正在穿衣服,他下意识皱了皱眉,要推门出去时,被顾安喊住。
“里面没人了,你就在那儿等我一会。”
空气里的味道让人不适,墨烟流把顾安卧室的门带上,坐在外面等他。
过了一会,顾安穿好衣服出来,在饮水机前倒了两杯水,拿给墨烟流一杯。
墨烟流接过去喝了一些,顾安坐他对面,胳膊撑在把手上,翘着二郎腿,笑里带了些狠意。
“给我发那张照片是什么意思?”
墨烟流淡淡说:“徐瑾对你那么忠心,就算犯什么事,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你真一个人来的?”顾安反问。
“你不也一个人?”墨烟流面对顾安没有十足的把握,但他没有别的办法,徐瑾毕竟是帮他做事,没有让人平白送死的道理。
顾安笑了笑,扯开话题:“我们好久没这么面对面说话了,每次见你都是布置任务。不知不觉,你已经长这么大了。”
这话听起来很怪,照顾安的脾气,墨烟流总觉得他是在图谋不轨。
墨烟流抬头看了看顾安的眼睛,顾安也盯着他看,意味不明。
“顾爷今天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谈心?”
“我记得你一开始叫我顾安,后来叫我哥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叫我顾爷了。”
“他们都这么叫。”
“所以你也这么叫。”顾安抿了口水,说:“你还真是从不出错,就算我对你和别人都不一样,你也绝不出错。”
“可为什么,”顾安站起来,收了笑容,低头看着墨烟流,问:“为什么不能一直装下去呢?”
“什么意思?”墨烟流放下杯子站起来。
“你自己想想,骗了我什么?”
墨烟流第一反应是关于裴野的事情。不过顾安也可能只是诈他,墨烟流没有主动承认的道理。
“我叫你顾爷不是在装忠心。你是首领,我是你的属下,仅此而已。”
顾安掐着墨烟流下巴,将他的头抬起来,眼底藏着火星。
“墨十月,怎么偏偏是你背叛我!”
墨烟流把顾安的手推开:“你都知道什么了?”
“你都知道什么了?”顾安冷笑几声,说:“看来骗我的不止一两件。”
“我的线人说,在医院里见到了裴野。”
“裴野!他本该死了!”顾安的异能涌在指尖,猛地拍向墨烟流的胸口,墨烟流没有躲,被拍出一米开外,撞在桌子上蹙了蹙眉心,撑着站稳了些。
但顾安还不满足,身上的异能在慢慢往墨烟流身上施压,墨烟流不知道他的异能已经强大至此,被压得有些动弹不得。
顾安缓缓蹲下去,他气得发疯,却忍不住狂笑:“墨十月,你觉得我的异能威力怎么样?计谋没得逞是什么滋味?就算不是裴野,我也能转化成功,连上天都在帮我!”
“你是什么时候跟裴野勾搭到一起的?狩猎区?还是更早!”
“算不上勾搭。”墨烟流咬牙,血从唇边滴下去。
“算不上?别为自己辩驳了,你就是喜欢裴野!为了一个男人放弃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权力,地位,甚至生命,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你脑子里除了这种废料,还能装得下别的吗?”墨烟流觉得顾安有些可笑,但他这么一说,墨烟流又觉得他可怜。
但墨烟流根本不在乎他发疯。他再怎么疯,自己的下场也不会比死更可怕。
“和裴野没有关系。”
墨烟流想,与其说顾安要给墨烟流打上一个是与非的烙印,不如说顾安想为自己的正当性找一个理由。
而墨烟流偏偏不让他找到这个理由,他偏要让顾安知道,身边的人一个个背叛他,不过只是因为他不配。
墨烟流与顾安对视,一字一顿说:“我反你,只有一个原因,就是我不认同你。”
“顾安,我不认同你,仅此而已。”
顾安觉得荒唐。
“我问徐瑾为什么反我,我问她,是因为恨我,恨她的父母因我而死,还是说因为喜欢你。”
顾安冷笑:“你猜她怎么说?她说了跟你一模一样的话,她说她不认同我!”
“可这世界就是这样的,没有我也会有别人!就凭你们?不认同?真是可笑!你想怎么办?你们能做什么?!”
“没有裴野,也是一样的,我不会跟你站到一起。”墨烟流咳嗽几声,咬着牙说:“就算人生来贪婪,无耻,卑鄙,但总有人要站在太阳底下。”
墨烟流都不知道自己居然还可以说出这么大义凛然的话。对着顾安的眼睛,那些话就自然而然说了出口,仿佛天生刻在他血液基因里一样。
墨烟流肃穆地站着,整个人像一把冰冷的刀。
他强忍着疼说:“那个人不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