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烟流做事一向没有十足的把握,也要□□成,要不就是武力或脑力值的绝对碾压。嘴上说着走一步看一步,实则很少把自己放入无解境地。
除了今天晚上,收尾的剧情突然砸在墨烟流脸上时,他甚至没反应过来,直到走进这间屋子,和顾安对峙时,他才惊觉可能这个晚上就是墨十月的死期。
照011的说法,原主死亡的当天宿主也会死,墨烟流并不确定刷完主线好感值有没有用。
但他现在一点都不想刷。
在这间屋子里,面对顾安这双看狗一样狂悖的眼神,墨烟流只想跟他同归于尽。
演戏也要分场合——除非是自己完全掌控的场合,否则装腔作势欲情故纵或唯唯诺诺什么的,墨烟流轻哼一声,看着面前的人想,顾安他确实不配。
墨烟流心一横,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奇怪的是011这次也没来劝他。
墨烟流自认为此前就是太把011的话当回事了,“快了”,“马上”,“想想你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这些就跟沉没成本一样,迫使墨烟流不得不按照011的意愿做一些事情。
但墨烟流发现,011在这个本里居然不怎么管他了。
“你打算杀了我吗?”墨烟流反问顾安。
“我以为你会求我。”顾安在被墨烟流数落一通后,竟忍不住笑了。
“你真的不一样了,墨十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顾安面前的墨十月和记忆中的墨十月不再重叠,他的美盖上一层极其冷厉的锋芒,让人看了就移不开眼睛。
“你猜怎么?”顾安颤抖的手指放在沙发背上,眼睛里一半带气一半带笑,“你来之前,我是想杀了你,或许说,但凡你今晚示弱,求饶,我都要杀了你。可现在,我却想放过你。”
墨烟流扶在柜台上轻咳了一声。这人怎么还想一出是一出,确实挺让人意外的。
“冠冕堂皇的墨教授,说要站在太阳底下的墨教授,现在是打算为审判庭做事了?”顾安一步步走向墨烟流,问:“这么说,你认同秦暮?”
墨烟流的支线任务是镇压反叛党,按理说,只要是反叛党的敌人他应该都挺认同的。
秦暮本身是个什么玩意,关他墨烟流屁事。
墨烟流挑了挑眉。
顾安冷笑一声,说:“我就是要留着你的性命,让你看看秦暮究竟是不是你要等的那个人。”
“到时候,别哭着回来求我原谅你。”
墨烟流眼神跟着顾安的手指转到自己脸颊上,顾安擦拭掉墨烟流唇边的血迹后,目光对上墨烟流。
“我等着你回来求我。”
墨烟流特别想回他一句: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反派死于话多,这句话诚不欺人。
“但我要带走徐瑾。”墨烟流冷漠地迎上顾安的眼睛。
“你的狗,你自己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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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瑾伤的不轻,被几个人架着出来,连基本的行动能力都没有。墨烟流开了徐瑾那辆车,把人塞进副驾座上,位置有点怪。
因为他从来没坐过这边。
徐瑾也有点慌,在她的认知里墨烟流从来没开过车。
“你会开车吗?”
“应该会。”
可以说是完全不会,但墨烟流见过,他自认为见就是会,完全不慌地发动了车子。
徐瑾被“应该”两字呛了一下,牵扯得伤口都有些疼,白着脸靠在座椅上,心一横由他去了。
墨烟流照着自己浅存的一点印象,还真被他弄明白了,发动车子后飞一样驶出地下城。
所谓干一行爱一行,墨烟流现在觉得自己颇有飙车的天赋,甚至下个本想去玩赛车。刚才赴死的决心早抛诸脑后,现在只想回去后跟宿星辰旁敲侧击一下自己的新爱好。
“回我那儿?”墨烟流问,“还是去医院。”
“我想回家看看。”徐瑾说。
“回家?”
“嗯。”徐瑾点点头,在显示屏上导出路线,说:“想回去看看爸妈,冷静几天。”
墨烟流之前旁敲侧击听过一些关于徐瑾父母的事情,知道她父母是为了救顾安而死。
“你恨他吗?”墨烟流不知道该安慰些什么,他的技能点半点都没放在安慰人这件事上。毕竟自古只有别人安慰讨好他的份。
“如果说是我父母救他而死那件事,我从来没恨过他。”徐瑾轻声说:“只不过,我们不是一路人。”
“可能我们也不是一路人。”墨烟流停在路线的终点,手搭在方向盘上,说:“我帮审判庭做事,和帮顾安做事,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或许吧,也可能有一天你会成为他们的对立面。”徐瑾咳了几声,打开车门。
“需要我送你吗?”
“不用了。”徐瑾关上车门,敲了敲玻璃,墨烟流寻着按键把车窗摇下去。
“我早晚要反他,有没有你都一样。”徐瑾站在车窗外,寒风吹得她头发乱糟糟的,混着血迹。
“如果有一天你决定成为他们的对立面,也许我们还可以再合作。”
徐瑾指了指墨烟流,又指了指自己,说“王,守卫。”
随后她又把手举在头顶扑棱两下,笑着问:“你的鹦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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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烟流到家时,“鹦鹉”也回家了,就坐在沙发上,看起来在等他。
但听见开门声,并没有回头。
“我回来过,你不在家。”墨烟流搬椅子坐裴野对面,满脸审视:“去哪儿了?”
“去医院了。”
裴野看起来怪怪的,像在发脾气一样。
墨烟流刚因为他差点死在地下城,现在正有气没地撒,看着裴野这张脸,没来由气性更大了。
一想到他是宿星辰,脑袋都要爆炸。在主神圣殿就被他折磨,进副本还要被他折磨。
“去医院找我?”
“不是。”
“不是”两个字,莫名让人心烦。
“我去看了看在暴丨乱中受伤的那群平民。”
裴野的声音不像顾安,和顾安对峙时会激起人的反抗欲。
但裴野和墨烟流说话时总是又清又缓,声线很柔和,带着不可抗拒的威压——是主神独有的压迫感。
墨烟流对上这幅嗓子,总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这只会让他觉得更烦躁,随之而来还会有些委屈。
“每当看到他们时,都会想到我究竟是谁。”裴野安静地说。
所以这是一只有主的鹦鹉,墨烟流想。这只有主的鹦鹉叽叽喳喳跑这儿来讨他开心,讨了一半终于想起自己是谁了。
真过分。
“我在医院听说你能听见了,我就想你究竟是什么时候恢复的。”裴野继续说:“是在问我那些问题的时候?那时候你在试探我,对吗?”
这样开诚布公探讨裴野的“主人”究竟是谁,无异于是在墨烟流耳边重复,他是带着目的接近自己。
墨烟流最讨厌有人带着目的接近自己,尤其这个人还是他。
更不能忍受。
“我是在试探你。”
墨烟流站起来,手臂一展,手中握着镰刀抵上裴野的脖子。他一条腿撑在地上,单只膝盖跪在裴野大腿边,那只空手抵在沙发靠背上,居高临下看着裴野。
他勾唇一笑,说:“我帮审判庭做事,自然要扫清一切障碍,尤其是像你这么厉害的第三方阵营。”
“是我记错了?”裴野挑了挑眉,说:“你分明是在帮反叛党做事。”
“最近发现反叛党的理念跟我有点不合,改碟中谍了。”
墨烟流拿刀尖挑了挑裴野的领子,刀背蹭着他的锁骨问:“要不要加入我?”
裴野眼神一躲,脖子开始泛红,不知道是因为被镰刀抵着,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我以为这场暴丨乱你并不知情。”裴野偏着头不看墨烟流,“结果那场爆炸,居然是你和徐瑾一手策划的。你知不知道装甲车在居民区爆炸会死多少人?”
墨烟流拿刀背把裴野的头掰过来,狭长的桃花眼轻微眯了眯,眼角带了些笑意。
“你看着我说。”
裴野抿了抿唇,浑身僵硬,耳朵有些红。
墨烟流觉得有趣。这种廉价NPC的死活,他根本不大在意,当着顾安面说出那些大义凛然的话,只是因为顾安这个人太恶心。
但这种话从裴野嘴巴里说出来,比从他墨烟流嘴里说出来更可笑。
宿星辰创造一切生命的最终目的,不就是让这些生命自相残杀最后死去吗?这就是主神存在的意义和价值。
不过他忘了,裴野只是个分身。
还是个愤世嫉俗,自诩正义的分身。
“你跟他们不是一路人。”裴野握上墨烟流的手腕,忍不住揉了一下。
墨烟流想,真应该把这段录下来,放在主神圣殿循环播报。真是可惜。
墨烟流眸色沉了沉,刀尖依旧勾着裴野的衣服,问:“那我跟谁是一路人,你吗?”
“可你都不肯告诉我你究竟是为谁做事。”
美色当前,裴野并未上当。
墨烟流轻嗤一声,收了一身演技。
“他们的死活关我什么事?你帮谁做事又关我什么事?我有自己的路要走,你别挡我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