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大家都有所怀疑，或许是陈朝在军中威望本来就高，他说完后，其他人确实亦步亦趋围了过来。

苍玄一怒，身后一根黑色的冰棱从地上直直刺了出来，把人硬生生逼退出去。

接着一根又一根黑色的冰晶从地上刺出来又落下去，发出巨大的碎石迸溅的轰鸣声，将二人围在中间。那些人进一步退一步，迟迟不敢过去。

陈朝从地上爬起来，气得直冲过去，被苍玄冰晶一挡，又回弹到地上。

墨烟流知道苍玄只是想给他们个警示，没想真的伤人，否则这些尖刺早已刺穿他们的胸膛。

等人群冷静些，苍玄才把冰晶收回去。

他居高临下走到陈朝面前，低头，俯身，单手提着陈朝的衣领把人拽起来，说：“如果是我和墨槐想杀他，你觉得我们需要用这种偷偷摸摸下三滥的手段吗？”

“只要我想，我可以顷刻间毁了这里。”苍玄手一推，陈朝一个不稳向后退了几步。

他嫌恶地拍了拍手心，又说：“可我们不是敌人，我没有杀你们的理由，包括你父亲。”

苍玄这一出，无论是气势上的压制力还是解释，都很令人信服。不过对于他来说，这当然不算是解释，只是一种通知或警告。

墨烟流走过去，手指安抚性拭去陈朝脸上的血迹，陈朝一躲，狂躁瞬间平复，眼睛落下去。

“这事真不是我们做的，如果是无常子派我们来做什么，我下午就不会出那个风头，”墨烟流说：“更何况，真是我们杀的，我们早走了，还过来凑什么……”

“热闹”两个字显得有些不礼貌，墨烟流生生咽了下去。

“方便让我们看一下尸体吗？现在最重要是找到真凶。”苍玄语气也有所缓和。

陈朝站在原地，胸膛依旧因为愤怒和痛苦的余音而不断起伏，半晌，他终于有所松动，点了点头让开了位置。

墨烟流和苍玄走过去，半跪在尸体旁，苍玄说：“你看他皮肤。”

灰白色，绵软无力，有些像泡发般肿胀，最重要的是毫无血色，墨烟流当下便想起在列车上死去的那个人。

他知道苍玄什么意思，说：“可死法不一样，之前那个人是被开了个小孔，血直接被吸走了。”

现在这个却是被开膛破肚，五脏六腑流了满地。

“开膛破肚怎么可能就出这点血。”苍玄指了指地面。

因为鬼界晚上月亮是红色，照下来时血迹和月光混在一起，几乎无法区分，所以墨烟流最初并没在意。

现在看来，鬼界的夜晚还真适合杀人。

墨烟流甚至用手机打了光，才看清楚只有内脏上沾了一些血迹，地上几乎没有。

“他是被吸干血之后才划破了肚子。”

苍玄点了点头说：“她之前受了伤，应该会急需用血，我之前还疑惑为什么一直没命案出现，以为她压根就没进王城。”

“只是用血，没必要把人弄成这幅样子。难道他反抗了？”墨烟流围着尸体走了一圈，疑惑道：“看起来也没什么反抗的痕迹。”

苍玄突然抬头：“如果是你，杀了一个人后，还把他开膛破肚，是因为什么？”

墨烟流心中一怔，回答：“那我肯定特别恨他。”

二人沉默两秒，异口同声：“他们认识。”

陈朝站在一旁，二人对话尽收耳中，虽然听得云里雾里并不清楚，但也不是个蠢货，这话里什么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他上前一把握住墨烟流，急切地问：“你们知道凶手是谁？”

苍玄皱了皱眉，不满说：“你别碰他。”

陈朝看了看二人，手蓦地一松，他现在心里没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一心只想知道杀死他父亲的凶手是谁。

他跪在地上拉着苍玄的衣服，带着哭腔说：“苍晚，你告诉我是谁杀了我爸，我不会为难你们，我为我刚才的行为道歉好吗，对不起，是我不好。”

墨烟流走过去拍了拍他肩膀：“你父亲有什么仇人吗？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

“年纪不大的女孩？”陈朝疑惑。

“大概五六岁吧，”墨烟流双手举至脑袋两侧，张牙舞爪说：“大概长这样。”

陈朝茫然：“你在说什么？”

苍玄看着他轻嗤一声，从口袋掏出手机。

墨烟流默默把手放下去：“我学的不像吗？”

没一会，苍玄翻出一张3D图片，说：“这是最近潜入王城的一个S级融合体，危险系数很高，根据技术复原后大概是一个五六岁小姑娘的模样，这是她融合后的样子。”

陈朝将手机拿起来，仔细看了看，最后皱了皱眉说：“好恶心。”

“你没见过？”苍玄问。

陈朝摇了摇头。

墨烟流把手机拿过来看了看，又递给苍玄：“确实长这个样子，一模一样。”

“那或许，你可能见过她还没融合时候的样子。”苍玄又翻了翻手机，找出一张照片放在陈朝面前。

陈朝身体明显怔了怔，后退了几步，又控制不住往前扶住了手机，仔细看了几眼。

“你果然认识。”

苍玄收起手机的瞬间，陈朝又往前走了几步，低声哽咽着说：“再给我看一眼，我没看清。”

“你看清了，”苍玄直接收起手机，整个人很冷漠问：“她是谁？”

陈朝嘴唇嗫嚅颤抖，终于咬着牙轻声说：“我，我妹妹。”

“可她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墨烟流见周围那些人都忍不住靠了过来，三五人一群窃窃私语。

他走过去打断二人之间的低沉气压，轻声说：“先让他们散了吧，我们找个地方聊。”

“你们都散了吧。”陈朝缓了缓情绪又清了清嗓子，绕过墨烟流二人，站到人群之前。

可惜这群人八卦之心不死，迟迟没有动静。陈朝有些愤怒，自己的伤痛竟然被大庭广众下揭开，成为别人取乐的玩意。这群人，平时装得再怎么尊敬，到关键时候，哪怕一个上来装模作样安慰一句的都没有。

“还不快滚！”陈朝大吼。

“陈哥……”

“滚！”

见陈朝突然强势，这群人也泄了气，毕竟在他威压下沉寂太久，根骨都长歪了，被吼了一句也只能怯懦着离开。

人群离开后，陈朝回来看着地上的尸体，手放在胸口上，身体微微发抖。

“能帮我把他抬进去吗？我不想让我爸就这样躺在这里。”

墨烟流走进去，在房间里扯了块床单拿出来铺在客厅，苍玄跟陈朝把人抬了进去。

客厅里挂着一面镜子，已经碎裂，墨烟流走过去看了看，上面沾着些轻微的血迹。

如果镜子是她的第二空间，那她是怎么把所有镜子连接在一起的呢？

墨烟流正思忖着，苍玄洗完手回来，打开了客厅的灯，霎时间整个大厅苍白一片。

陈朝跪在他父亲旁边，身体抖了抖，抽泣着问：“能不能不开灯？”

苍玄站在玄关口没动，只是看着墨烟流，墨烟流冲他点了点头，苍玄才又把灯关掉，走到沙发旁，开了一盏夜灯。

墨烟流坐过去，喊了声“陈朝”。

陈朝状态依旧很差，声音喑哑着说：“等我几分钟，好吗？”

“那我先去洗个手。”墨烟流看了看自己手心，刚摸镜子时沾了些血迹。

到洗手间后，没一会，苍玄也进来了，靠着门，就怔怔看着墨烟流。

墨烟流刚想说话，苍玄打断他：“不想跟陈朝待一块，看他不顺眼。”

“您又是哪儿不顺心了？”墨烟流抽了张纸擦了擦手，想离开，苍玄把门完完整整挡住。

“是我惹你了？”墨烟流轻轻歪了歪脑袋，想来想去也没做什么。

“咱俩别在这浪费时间了好吗？”

“跟你在一块怎么叫浪费时间？跟他在一块才是浪费时间。”

“外面死了人，他还认识那只厉鬼，你不想快点把那东西抓起来吗？”

苍玄毫不掩饰：“死多少人跟我没关系，这场景这关系，一看就是报复，一听就是自作自受。如果不是怕那东西还觊觎你，我才懒得管这种破事。”

“你好歹是鬼王，”墨烟流指了指他胸口说：“能不能对你的臣民仁慈一些？”

“你倒是挺仁慈的，还用手指帮他擦血，你比我适合当鬼王。”

苍玄脸色瞬间就不好看了，他一把握住墨烟流手指把他拉向洗手台。

墨烟流挣扎着低吼：“苍玄，你又想干嘛？”

苍玄力气大的可怕，真动起手来，墨烟流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他直接把墨烟流翻转过去，胸膛贴着墨烟流后背，膝盖顶着墨烟流腿窝，把人死死压在洗手台上。

墨烟流踩了苍玄一脚，怒骂：“你想干什么苍玄？离我远点！”

“能碰他不能碰我？”苍玄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这股无名火，分明下午还想矜持，现在却一点都忍不了了。

他打开水龙头，握着墨烟流手放在水下不停清洗：“你碰他的手洗干净些！”

苍玄不知道挤了多少洗手液，池子里全是泡沫，泡沫溢出来沾在墨烟流衣服上，又蹭到苍玄衣服上，最后费了好大劲才把乱糟糟的洗手台收拾干净。

墨烟流气得眼睛都红了，眉眼尽是怒色，睫毛微微发抖。

“你疯了苍玄！”墨烟流抬起手指心痛地揉了揉，原本瓷白的皮肤被苍玄搓得皮下一团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