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各个角度看向墨烟流都会让苍玄惊叹他的漂亮,哪怕他靠在床头,只隐约能看见他削薄的肩背和毛茸茸的后脑勺。
墨烟流只要微微低一低头,侧脸的线条就被完整勾勒在昏黄的夜色中。
这幅安静落寞又稍显脆弱的样子,让苍玄心里一个劲发酸,那股酸劲从胸腔涌入鼻腔,再刺进眼睛。
那种总是疯疯癫癫的人,一旦安静下来,就格外让人心疼。好像被关进精神病院电击,打针,捆绑,经受够一切折磨后最终被磨平了棱角。
但磨平棱角这个词对墨烟流来说并不适用,他锋芒依旧,就算最虚弱没有生机的时候,他的锋芒依旧能刺破黑暗,成为苍玄眼中永生不灭的太阳。
而现在墨烟流只是看起来有些累,尽管他强打着精神回头看苍玄,笑着说“你回来了”,苍玄依旧从他深陷的眼窝中看到了无尽的疲惫。
“怎么坐起来了?”苍玄小声问,好像声音稍大些都会把墨烟流击碎。
“好差不多了。”
从墨烟流脸上确实看不出什么表情,刚才苍玄离开的时候他还很痛苦,现在像没事人一样。
“怎么可能,”苍玄坐过去,用墨烟流说过的话回应他:“那可是枪伤。”
墨烟流犹豫了一下,为了展示自己确实好得差不多,他小心活动了一下胳膊,唇角微微勾着说:“确实不疼了,我厉害着呢。”
止疼药的作用下墨烟流虽然感受不到伤口的撕裂,但后背还是生理性渗出冷汗。
苍玄把玻璃杯放到墨烟流唇边,轻轻扶着他的肩膀,墨烟流微微抬头将清水吞咽进胃里。
苍玄盯着他半闭的双眼和滚动的喉结,嗓子有些发干,他用舌尖轻轻舔了舔嘴唇,尝到一点血腥味。
好想咬上去。
整个过程大概一分钟,苍玄觉得过了有一年之久,他放下玻璃杯后,身后也跟着出了一身冷汗。
苍玄忍着想要放过墨烟流,最起码别在他刚清醒的时候问这种会让双方都觉得尴尬的问题,但放下杯子的时候,却不自觉便问了出来:“为什么救我?”
其实那颗子弹打在他身上,根本造不成什么实质性伤害,苍玄觉得墨烟流挺蠢的,在那种情况下,不应该优先保护自己吗?
他可是鬼王,怎么会需要别人保护。
但墨烟流好像不明白这件事,与其说苍玄觉得他应该被保护在羽翼下生长,此刻墨烟流更像是羽翼本身。
他又想起之前自己看到的那个幻境。墨烟流身上好像总是存在这种巨大的自毁性,让人不可避免沉溺又因为害怕而想要抽离。
由此苍玄其实有些生气,气墨烟流凭本能求生,却又不大在乎活着。
那他究竟在乎什么呢?苍玄望向墨烟流的眼睛,忍不住想,他那双眼睛里究竟藏着什么?
“为什么挡那颗子弹?”苍玄问。
一句话说出口后,其他的就像潮水一样从胸口往外涌,尤其苍玄并不是一个克制的人,他对于认定的事情总需要答案。
但墨烟流一直都并不是会给答案的那种人。在这段关系中,他总是进一步退三步,有一点衰败的苗头就立刻掐断。
但今天好像格外不同,可能是他受伤了,可能是他再一次濒临死亡,上千年的漫长生命中,墨烟流今晚格外脆弱。
不止如此。
墨烟流看着苍玄那张极端完美的脸,突然记起了宿星辰的样子。模糊的视线倏然间清晰,带着层层叠叠厚重的记忆压在他身上,让墨烟流有些喘不过气。
他把这一切归结于那道伤口。
但他知道,也不止如此。
墨烟流怔怔看向苍玄的眼睛问:“你一定要答案吗?”
一如很多年前墨烟流追着宿星辰问,你一直看着我是不是因为喜欢我。
苍玄点了点头。
他点头的时候,墨烟流看见有光落进了他眼睛里。最初能闻得到他身上药草香时,墨烟流告诉自己喜欢上的是那种味道,后来那种味道消失了。
现在墨烟流看到这张脸,墨烟流又觉得让自己心动的是他的容貌。
可如果终有一天什么都不剩呢?只有什么都不剩的时候,他才能承认他爱宿星辰吗?
从初见到剜心,到表白,再到自己犯浑把桑子月关到禁地,最后桑子月被魇兽蛊惑附身,死在宿星辰剑下,墨烟流就像是一张经幡,上头密密麻麻刻了所有人的罪行。
可墨烟流突然想把那张经幡的牵引线从自己身上剪断。
不是因为什么别的借口,只是因为喜欢他,就像宿星辰总对墨烟流抱怨的那样,为什么可以原谅所有人,唯独对他过分苛责。
墨烟流把这些话当成宿星辰新一轮的罪证,他总觉得宿星辰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所以总对他说,你只需要道歉,别的我根本不想听。
墨烟流看向苍玄的时候,苍玄也在看他,一双眼睛像一颗无遮无拦的心,藏不住的汹涌澎湃的情绪,在这一刻暴露无遗。
墨烟流想,他是应该对眼前这个人更偏爱一些,这原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墨烟流附身过去,很轻地吻了苍玄的嘴唇。
只是几秒,便迅速分开,再次靠了回去,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除了眼睛有点红。
苍玄整个人僵住了。他落下的眼睛一点点抬起来,有些不可置信看着墨烟流,睫毛发疯似的抖了几下。
“你刚才在做什么?”苍玄抖了抖睫毛,连呼吸都忘了。
外面好像又落了雪,还起了风,冷风呼啸而过,吹的窗棂发出轻微的响动,
苍玄心底压的雪却在一点点融化。
“你知道我在做什么。”墨烟流之前没什么反应,反倒是一开始说话,脸却红透了,顺着耳尖和脖子,一圈一圈漫着红晕,像被酒泡透了。
苍玄想抬手碰一碰,又把手缩在半空中,问:“什么意思?”
“这就是我的回答,”墨烟流说:“关于为什么救你。”
墨烟流见苍玄像个雕塑一样在他面前坐着,觉得有点好笑。
他眼角弯了弯,又凑过去,在苍玄唇上轻轻碰了一下,这次没退回去,鼻尖轻轻点在苍玄的鼻尖上碾了碾。
“懂了吗?”墨烟流的呼吸羽毛般落在苍玄脸颊上。
苍玄手指轻轻按了上去,指腹沿着下唇摸了个遍,和想象中一样,软的让人不想松手。他觉得这只小兔子今晚格外好吃。
墨烟流伸舌头舔了舔他的指尖。
苍玄再也受不了这么若有似无的试探,捧着墨烟流的脸颊,狂风骤雨般吻了下去,手上没轻没重地捏墨烟流的脖子,又掐他的肩膀,顺着衣襟往下碰到纱布的边,手指一缩,又不知足地退回到脸上。
苍玄压在那两片薄唇上,仿佛身体全部的重量都压了上去,无师自通地又舔又咬,最后舌头撬开墨烟流的齿尖,勾缠着墨烟流的舌头肆意舔舐。
他吻技实在很好,他做什么都很好。墨烟流被吻得神经都在发颤,呼吸凌乱又毫无章法,手臂攀着苍玄的脖子发出黏腻的闷哼声。苍玄含着墨烟流的舌头又舔又吸,把让人心颤的闷哼一口一口吃到嘴里。
苍玄不知道亲了多久,怎么也不想松开,最后是墨烟流用自己毫无力气的手棉花一样拍了拍苍玄的身体,哼唧着说“不要了”,苍玄才把人松开。
“我碰疼你了吗?”苍玄哑着嗓子问。
墨烟流嗓音有些黏:“没有,我没力气了。”
他双手软绵绵放在苍玄肩膀上,低头大口喘息,苍玄轻轻将他下巴抬起来。
一双眼睛雾蒙蒙的,睫毛上占满了水珠,红晕从潮湿的眼角一点点化开在脸上,嘴唇湿透了,又红又肿,下颌到肩颈被苍玄掐得用力,有几处红紫的痕迹。
原来长得漂亮的人染上情动,会这么勾人。一想到是自己把他弄成这个样子,苍玄全身便燥热难耐。
如果不是墨烟流受伤了,他恐怕真的要不受控制,做出什么下三滥的事情来。
墨烟流喘了许久都没缓过劲,干脆靠在苍玄肩上,搂着他脖子,带着气说:“我还伤着你就这么折腾我。”
苍玄把墨烟流抱在怀里,手指轻轻顺着他的头发,心想怀里这人是有些娇气。只是亲一下都软成这幅样子,不敢想真“折腾”他,会变成什么模样。
只是简单想想,苍玄体内热浪就一个劲往下涌,他咬了咬牙,拼力往下压,可墨烟流毛茸茸的脑袋总往他脖子上蹭,弄得苍玄刚灭的火又烧起来。
“别乱动。”
墨烟流以为苍玄嫌自己压在他身上,有些不满嘟囔:“你还挑上了。”
“我还挑了个最好的呢。”苍玄低头吻了吻他头发。
想来这么娇气的人,被用力亲一下都受不了,却肯帮他挡那颗子弹。
苍玄想到这里,胸口更酸了,恨不得将他揉碎了按进自己身体。
“确实是最好的。”墨烟流知道苍玄在说他,又往苍玄怀里挤了挤,带着些傲娇地回应。
苍玄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确实是最好的。”
“我好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