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跑了。

留下一句“我们才是一起的”，离开了调查员身体。

调查处大厅，因无人控制而倒地的调查员们。

莫迟站在柳青青身边，尴尬地扣了扣嘴皮，对方也不说话。

安静到有些可怕。

柳青青走到前台处，调出记录，发现前台竟真的联系上了巨人。

巨人留言：「动态密码序列」，立刻回。

柳青青立刻发给后勤部留守人员。

回头，发现倒地的调查员尚在呼吸，被蓝火烧尽的，则只剩一堆灰了，少到还不够做沙画。

四个调查员死在莫迟手上。

这是不可辩驳的事实，在柳青青见证下，莫迟残忍的一面暴露无遗。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并不会为此愧疚。

无限流生存将她的阈值，拉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高度，如深渊，丢石子下去，听不见落地声。

「死亡是难免的」

兔子出现以前，莫迟以为自己变回了17岁，和沈间一样，会为了拥有一个谁也不受伤的结果，而踟蹰不前。

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或许更早，在庇护所高塔，被守卫围堵时，就已经意识到了。

1号说中了。

——亡命之徒的血腥气。

柳青青对着空气问，“你还在吗？”

莫迟感觉累了，干脆盘腿坐下，想该如何回答。

可坐下了，佝偻着背，觉着舒坦，见到眼前僵尸一样躺在地上，怀有虫卵气味的调查员们。

莫迟撇撇嘴，还是麻溜站起来。

她沉了沉心，看向柳青青，“你想知道什么，事情结束后，我全部回答你。但现在，这群人都被虫卵寄生，我们需要把他们肚子里的虫卵拿出来。否则-”

她抬头望向调查处二楼、三楼紧闭的门，“不知道会孵化多少只，有些人还能活。”

柳青青眼神迷茫发散，安静的几秒略难熬，但还是答应了。

“哦对。我忘了。”莫迟调用听感，迅速找到大厅监控，烧掉。

还找到了和1号通话的耳机，拿起戴上——没人说话。以防万一，她还切断了调查处电源。

柳青青黑色瞳孔中，空无一人处——黑色头发、眼睛、脸庞、身躯四肢、短靴——大活人凭空冒了出来，像奇幻小说里会隐形异能的超人，就这样毫无逻辑地出现在面前。

柳青青忘记自己想问什么了，满脑子只有一句话——这他爹的超级酷炫哇！

莫迟趁柳青青发呆时，跑进长廊，烧掉20个监视器，炸开4扇门，从伤痕累累、拼命求救的受审人——他们倒是没被寄生、健康得很——眼前拿走匕首和两台吸引器。

她跑出来，手在柳青青眼前晃了晃，对方回神了，拉到一个昏迷的调查员前。

莫迟蹲下，掀起对方上衣，露出白花花的肚子，拿起匕首，噗呲捅进去，一点点向下划，血流得不多，溢出来的，是绿色半透明液体，像苹果味果冻，略粘稠，有脂肪感。

她偏过头，发现柳青青满头问号，笑了一下，转而严肃说，“不要用手，用刀把肉往两边掰，这个绿色液体和酸液类似，也有腐蚀性。”

柳青青懵懵地点了下头。

莫迟笑了下，拿起另一柄刀，插进去，左右手一起往外掰，皮绷开的声音——

肚子里的情况终于露出全貌。

淡绿色凝胶状内容物，把胸腔外骨骼泡到诡异的软，像面条一样被拉长拉大，如充气的气球，而原本分布均匀的脏器，都挤到了四角，给中央一个小东西腾挪出位置来。

幼虫蜷缩成小小一团，沉睡着，色泽是中毒般五彩斑斓的绿，肉似乎很嫩，甚至能看见上面的绒毛。它的外皮裹着一层透明柔软的皮，像大福外的糯米皮，紧紧裹着虫身，给予安全感。

柳青青转过头干呕了两声。

浓郁的腐败苹果味，熏人鼻腔。

“没事，习惯就好。”莫迟拍了拍柳青青，手上加快速度，将吸引器对准虫卵，“把绿色液体吸出来，吸引器头太小，虫卵会卡在口上，不用理它，直接拎出来就行。”

柳青青回头，看着莫迟把在皮里挣扎的虫族，从调查员肚子里拎出来，又是一阵反胃，拼命咽了下去。

莫迟说，“你把它放这儿，我来销毁。”

这是柳青青第一次认真观察，从莫迟手中飘起的蓝火，幽幽的蓝，隔着一点距离，甚至感觉不到一点热度。

但小小一簇，碰到虫卵，轰一声，与刚才的调查员一样，变成了一堆黑灰。

“一定要注意，如果皮破了，虫族的爪子已经出来了。”莫迟看向调查员的脸，“细菌已进入人体，救不了，必须烧掉。”

柳青青问，“所以你刚才烧了那几个人吗？”

莫迟笑，“肚子都没打开。我怎么知道他们的情况？”

柳青青默然。

“一楼就交给你了。”莫迟说，“我去二楼，情况....不是很好。沈间他们还好吗？”

柳青青摇头，简单两句说明情况。

“外面六只，沈间可以的。我们先把这里情况控制住-”柳青青扫过一楼至少十几位调查员，也不废话，蹲下身开始着手处理，“不过说真的。这种办法，研究处她们怎么发现不了呢？还得是你啊，等结束了，一定要把所有故事告诉我！”

莫迟勾了勾嘴角，转身上楼。

因为按常理，只要被虫族寄生，内脏就会完全失去活性。

她没告诉柳青青最后一步——要么用密林泉水，要么....浇上自己的血。

虽然从庇护所回来时，路上去了趟密林，等下拐回自己宿舍，搬来就是。

但依据自己感知到，二楼三楼现存人数......基本上，不，是肯定不够。

自己的血....又不是无限量供应自助餐....

也不知道自己能救几个....

算了，尽力而为吧。

二楼有60个活人在呼吸，除此以外，安静到死寂。

莫迟走到一间门口，凑过去听，没有动静，推开门——

门内场景，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60个调查员，坐在监控大屏前，每个人都向右软倒在桌子上，呼吸，但没有动静。

“这是....体力活啊.....”莫迟吐槽。

沈间解决巨型变异虫族后，给柳青青发消息，问情况。

柳青青反问，“你听上去很低落，出事了？”

“没事。”沈间回答，“先说你那边吧，什么情况？”

柳青青没有追问，几句话交代完，让沈间带5个能保密的机甲战士，守在周围，以防有虫族逃跑。

沈间试探性问了一嘴。

柳青青立刻意识到，对方知道莫迟的“特殊”。

她撇撇嘴，“你们总是关系更好。”

沈间说，“她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柳青青想到兔子离开后，莫迟漠然的表情，心中五味杂陈。

“既然如此-”她说，“审问她的人都还在昏迷中，调查处逃狱....在我想到办法帮她辩驳前，我们要尽可能私下处理。”

沈间表示知道，可还是得报备教官，但过去的人，他会筛选。

此时，莫迟已经看过二楼、三楼，共计134个调查员，全部中招。

她正在回宿舍区，找自己收集来的泉水路上。

而柳青青还是柳青青，知道时间来不及，立刻去摇醒瑞安，把将醒未醒的966、989和研究员再度打晕。

她花了5分钟说服瑞安加入挖虫行列，被这么救过的瑞安表示惊讶，但两个人一起干，效率高了许多。

莫迟搬着两大箱泉水回来。

把最后一步交给这两个好奇宝宝。

流水线作业——剖肚子，吸虫卵，浇泉水，最后，莫迟再偷偷喂几滴血。

在她们处理到第53个人时，有人醒了，也....有虫卵孵化了！

莫迟顾不得留手，蓝火烧掉虫族，转头看向醒来的调查员。

可真巧，她记得这人，是自己第一次来调查处，开盘赌她能不能活到三个月的庄家，13号。

13号看向她。

莫迟做了嘘的手势，眼神极冷，“13号，我们挖出了你体内的虫卵。你要为我保密哦～”

13号用力点头，莫迟笑了下。

空气.....他喘不上来气，嗬嗬用力吸气，但就好像喝完的奶茶，再怎么吸，也已经见了底。

莫迟走到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如果违约，相信你已经感受到后果。”

13号因缺氧而充血的眼睛，瞪大了，看向旁边的柳青青和瑞安，没人理他，立刻拼命点头！

“吼——”氧气再度进入鼻腔，13号大口喘气，失力跪在地上。

柳青青瞥了眼莫迟，神色莫名。

转头喊13号，“起来，一起干！”

叮。

柳青青收到消息，点开，是沈间。

——巨人到联邦了。

她还来不及反应，调查处的大门被推开，沉沉夜色之中，一双布满裂纹的手，熟悉疯狂的眼睛。

1号身后跟着一台监视器，悬在半空，对准了莫迟。

她身后跟着998号，见到莫迟，嘴角上扬，眉眼间尽是兴奋之色。

“亲爱的莫迟，我终于抓住你了！”1号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她般，疾步上前，身上还带着股伤势未愈、挥之不去的血腥味，“让我看看好不好，你那些神奇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