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天色已经不早,从此地赶回去,也要两个时辰。于是王稆便提议先行回去,再慢慢商讨后面的事情。众人纷纷应和,赵珩御也跟着点头,王稆做了个请的手势,在前面带路。
众人都往回走白芯竹忽然叫住了李叔。
“叔,这个王知州有些奇怪,你先跟着他回去,多盯着些。”
李叔奇怪地道:“怎么?你不回去?”
白芯竹道:“我想在这里多待一会儿。”
李叔皱眉:“这怎么能行!你一个人在这边多危险,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叔怎么跟你阿翁交代。”
“李叔,我陪阿竹一起吧。”一个声音忽然插进来。
闫吉走到白芯竹身侧,淡淡笑着。
“你?”李叔看着闫吉风一吹就倒的身子,更不放心了,摇了摇头道:“不行,不行。你若想来看,明日我陪你再过来,倒也不急在这今天。你要是实在看,我陪你留下。”
白芯竹也知他一片好心,是担心着自己,然而她还是坚定自己的想法:“叔,咱们出来已经好些天,若是再因为我耽误一天,那我多不好意思。既然已经到了,我还是想在这边多看看,也不枉跑的这一趟。也不会待多久的,就多待一刻钟便会回去,很快就能追上你们,放心吧。”
闫吉也补充道:“除了我以外,我身边的有为也跟着。我两个跟着,您也可以放心些。”
白芯竹道:“没事儿的。王知州那边才是最要紧的,有叔看着我也能放心些。”
李叔犹豫了一下,勉强点头:“那好吧,你们早些回来。这边江水汹涌,千万小心。”
“知道了。”
见李叔走远,闫吉道:“阿竹,想看什么?”
“陪我四处走走吧”
两个人乘在马车上,白芯竹看着车窗外的满目疮痍,看见那些塌陷的房屋,便想到那些流离失所的人们,不由得有些感伤。
不知不觉日头西落,已是黄昏。他们所在之处里官道较远,若是赶过去怕是有些来不及,李叔也少不得要说她一顿。有为便提议可以走小道过去,能节省不少时间。白芯竹觉得可行,便同意了。
这条小路虽然能抄近道,节省不少时间,但是这路实在是崎岖又颠簸。白芯竹颠腾得胃里翻江倒海,抬头看对面闫吉。本来就没什么血色的脸上,更是白了几分。这些日子赶路,本就艰苦,寻常人都受不了,何况是他。
白芯竹将自己身下的软垫撤下,垫在闫吉身后,起码靠的舒服一些。
他睁开眼睛,扯了一个笑,道了句:“多谢。”
忽然,四周传来一阵喧嚣,所为慌张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不好了!那些灾民都冲着咱们过来了!”
闫吉神色一变,肃声问道:“有多少人?”
“十几个孩子,啊……”所为似乎发现了什么,整个人更加慌张无措,“他们好像是想要把咱们包围!”
白芯竹挑起车帘往外看去,单是马车的一侧便有五六个灾民冲来,每个人的眼中都闪露凶光。只一眼,闫吉就将帘子放下来,他将白芯竹护在身后,扬声道:“所为,驾马冲过去。”
“冲……冲过去?!”
所以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连白芯竹都以为是自己听错,但是看到闫吉一脸的严肃,她才知道他不是开玩笑的。
“对,冲过去。我曾在书中见过,荒年时有灾民聚集成伙,派出几个孩子以身为饵,拦下马车。这些孩子惨死马蹄之下也便罢了,若是真的将马车逼停,剩下的人蜂拥而上抢掠一切可用之物,你、我、阿竹才真的是危险了!所以一定不能被他们拦下!”闫吉的声音从未有这么肯定过,他转头看向她,“阿竹,抓稳了。”
“可是……可是,会撞死人的!”所为带着哭腔,车速却仍不敢放的太快。
“来不及了!所为,快驾马!”
“我……我不敢啊……”
眼看着这些孩子越来越近,所为心有戚戚,无奈之下闫吉冲到前面,狠狠一甩马鞭,马儿吃痛,奋力向前跑去。
然而还是太晚了,人群已然冲到车前,不要命似的抱着马,马扬起蹄子刚挣脱一波束缚又一波人又蜂拥而上,剩下的人面目狰狞便要往车上蹿。
闫吉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扔在白芯竹脚边,“若是有人上了马车,不要犹豫!把匕首刺过去!”
饶是白芯竹害怕极了,却也还是紧紧攥住匕首,向他重重点头。上一世她不是没有经过危险,面对这样境地她不会手软。
闫吉甩起马鞭,所为挥动棍子,赶那些孩子离开,脸上身上受了伤,这些孩子像是不知道疼一样,疯了似的要往车里冲去。他们张牙舞爪扯下了车帘,扒着车窗不停摇晃,整个车子在他们的攻势险些四分五裂。
白芯竹这才意识到,刚才闫吉为什么要冲过去。你可怜他们,不忍伤害,他们拿捏着你的心软,却要生吞活剥了你。
灾难之下,没有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
闫吉很快体力不支,一个年纪不过十几岁的孩子,见机抓住闫吉的肩膀,要将他硬拉下马车。
白芯竹心里一惊,倘若闫吉被拉扯下去,定然被他们拉走。扬起手里的匕首直接扎在孩子手臂之上,他吃痛缩回了手,白芯竹这才能够将闫吉拉回车厢。
然而躲过一个,却躲不过第二个。几个孩子照猫画虎似的开始拉扯所为。
“所为!”闫吉拉他的手还没碰到,所为就被几个人拉下了车。
“公子!救我!救我!”
所为的声音被孩子盖住,几个人将他往远处拖去,其他孩子受到鼓舞一般,蜂拥而上。
怎么办?
白芯竹脑子乱七八糟,这一世若是就交代在这儿未免也太窝囊了一些,可是如今要能脱困呢!
正想着,忽然箭矢簌簌而来,几个孩子应声倒地,剩下的人纷纷四散而逃,还未走出几步便被赵珩御带来的人围住。
赵珩御携着弓驾马,缓缓走了过来,眼眸冷淡。彼时白芯竹在几个人孩子的魔爪下,衣衫被撕扯不成样子,十分狼狈,又被他这样看着,实在有些难堪。白芯竹扯一把身上的烂布将破损的衣衫挡了挡,只当是给自己找回点颜面。
所为从那几个孩子手中得以逃脱,连忙向她们跑过来,惊叫一声:“公子,你受伤了!”
白芯竹立刻低头看去,发现闫吉手背被抓出了好几条血道,血肉外翻,触目惊心。
“我没事。”闫吉摇了摇头,平静地将衣袖拉下挡住受伤的手臂,只是刚才的搏斗耗费了不少力气,他有些体力不济。
白芯竹扶着他站起来:“我们现在就回去,立刻找大夫给你治伤。”
只是他们的马车已然被摧残得有些残破,驾车的马在慌乱之中不知跑向何方。闫吉手上受了伤,有为伤得也不轻,可真是雪上加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