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辰的感冒又加重了,鼻子开始不通气,从早晨开始就一直在咳嗽。
于修夏听的心焦,看他穿着件薄大衣往大门外走,喊住人:“你去哪?”
“蹭饭。”
于修夏简直服透他了,冷冰冰的吩咐:“回来。”
陆辰眼珠子乌黑发亮:“好!”
“别想多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陆辰心里的喜悦瞬间扑灭:“可我不会做饭。”
于修夏面无表情的回答:“所以让你过来,我教你。”
陆辰本能的要拒绝,但很快想起自己昨天刚下的决定,妥协,乖乖走进厨房,站在于修夏身后,一边给自己做足心理建设,让自己学会听于修夏的话,一边看他怎么煎鸡蛋饼。
“喏,先把鸡蛋磕开,打在碗里,搅拌均匀,然后取出半瓢面粉,兑适量清水,混在一起。”
陆辰表面上“嗯”着,早就神不思属,眼睛一直盯着于修夏白净而骨节分明的手看,鬼使神差的绕到他身后,抬起胳膊,挨住他的腰,低低喊了声:“哥……”
于修夏猛的回头,手里的筷子“吧嗒”落地。
陆辰也是一惊,扭过头,欲盖弥彰:“哦,我知道了。”
“真知道了?”
“嗯。”
于修夏想了想:“那你试试。”
结果陆辰连个完整的鸡蛋都磕不好,蛋清蛋黄溢了一灶台。
于修夏不忍直视,嫌弃道:“笨死你算了。”
陆辰第一次被人骂笨,恼火不已,转过身子想对于修夏发作,一对上他那双漂亮的鸣凤眼,又生生给忍了下去——要听他的话,陆辰默念,然后退出了厨房。
他扒着门,偷偷观察于修夏接下来做什么。
好在于修夏还有良知,欺负了病号一早晨,到底做了他的饭。
陆大少爷也不挑食了,跟八百年没吃过饭的饿死鬼一样,抓着鸡蛋饼往嘴里塞,被噎的咳嗽了半天。
于修夏给他递水:“谁跟你抢着吃了!”
陆辰极速消化完嘴里的食物,支吾:“我怕你反悔,又不让我吃了。”
“呵。”于修夏冷笑,“我可没那么言而无信。”
陆辰只管专注的吃东西,什么不吃辣,不喜甜,不吃葱姜蒜和腌制品,统统忘了个干净,放了红糖的南瓜饼,和浇了辣椒油的腌萝卜吃的比谁都香。
于修夏嘲讽他:“吆,大少爷不挑食了呢。”
有些人会错了意,想到别处:“你……你还记得我的口味?”语气里满是兴奋和惊喜。
于修夏语塞,半晌道:“吃你的吧!”
“嗯”,陆辰有点不好意思,“谢谢哥哥。”
于修夏手里的饼猝不及防的掉在桌子底下,被大黑一口接住了。
陆辰暗暗开心,果然,阿迪教的方法只有最后两招实用。
天气越来越冷,老太的房子太旧了,屋顶修修补补,不是透风就是漏雨,于修夏多次劝她搬到自己家,都被她拒绝掉。
于修夏实在没辙,这几天准备找人把家里翻修一下,再添几间新屋子,安个空调,刮个大白,老太心疼钱,这次不搬也得搬。
阿迪和黄毛他们没事就过来帮一下忙,陆辰期间一直冷着脸,看到这群人围着于修夏,心里愈加的不爽。
房子翻修了一个多星期,老太被众人说服,最终搬了过去。
好事成双,没几天,成考下来成绩,于修夏总分545,已超出一半的分数线,有不少学校朝他投来橄榄枝,于修夏放弃原来的志愿,选择了一所含金量更高的一本院校,只等元宵节过后去报名。
当天晚上,于修夏抬出两张大桌子,准备下厨请阿迪和黄毛们喝酒庆祝。
大家伙心情好,于修夏没有扫兴,继续给陆辰脸色看,任由他默默的坐在自己身边。
起初时还好,到了敬酒环节,陆辰一一给于修夏挡掉,说什么都不许他喝酒。
于修夏气的厉害,不好赶人也不好骂人,只对着他干瞪眼。
陆辰感冒没好,几杯白酒下肚,扭过身子咳嗽了半天。
于修夏叹了口气,给他盛了一碗汤:“暖一暖胃。”
陆辰眼圈咳红了,眼珠子亮晶晶的,跟只萨摩耶一样,看着格外惹人怜惜。
“谢谢。”他说完,端起热汤一饮而尽。
于修夏又顺手给他夹了点菜,陆辰捞起筷子一扫而空。
于修夏突然有种投喂大黑的错觉,还别说,有点爽。
接下来的时间里,于修夏给陆辰夹什么,陆辰一律来者不拒吃什么,把自己撑个半死。
于修夏意识到这玩意儿好像不知道饥饱,问他:“你还吃得下去?”
陆辰摇了摇头。
“那别吃了啊。”
陆辰小声说:“你不许给别人夹菜。”
于修夏愣了一下,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错过他灼热的目光,回答:“知道了。”
那天晚上,于修夏看着蜷缩在凉椅上,落空一大截长腿的人墙,心还是软了。
他走到凉椅旁,推了推陆辰:“起来。”
陆辰喝了不少酒,头又疼又晕,没有动弹。
于修夏继续说:“别在这里睡了,你感冒还没好。”
这句话不知搭上了陆辰的哪根筋,他一骨碌爬起,迷茫的看着于修夏,好一会,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回房间睡。”
于修夏给他收拾好了前几天刚盖的新屋子:“你睡姥姥隔壁。”
陆辰点头,迷迷瞪瞪的进了……于修夏的房间。
“欸,不是那里。”于修夏提醒。
陆辰选择性耳聋,在于修夏进屋之前,给自己打好了地铺。
于修夏拉着他的胳膊,要把他拖出去。
陆辰有点醉,借着酒意耍赖,搂着床腿不松手。
于修夏实在争不过他,放弃,又气又无奈的关灯上了床。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陆辰似乎在忍着声音咳嗽,忍了一会,忍无可忍,“唰”的从床上爬起:“上来!”
这他妈怎么那么会装可怜!
陆辰反应迅速,不给于修夏半点后悔的机会,钻进被窝,胸膛贴住于修夏的后背,声音都哑了:“我给你暖被窝。”
于修夏耳根通红,觉得屋子里给烧了个小火炉一样。
他无可奈何的翻了一个身,和陆辰面对着面。夜色很黑,无月无光,他们无法看清彼此的表情。
“陆辰,你想做什么?”于修夏决定跟他敞开心扉谈一谈。
陆辰沉默良久,回答:“跟你道歉。”
“于修夏,找学姐一起欺骗你的事,是我错了,我想跟你说声对不起。”
“我接受。”
陆辰激动:“真的?”
“所以,陆辰,你不必再憋屈自己了,明天回上海吧。”
按理来说,于修夏接受他的道歉,目的已经达到,可陆辰分明深刻的感觉到,不够。
这还不够。
他要的不仅如此。
“算了”,他拉开一点和于修夏的距离,“你别原谅我了。”
于修夏:“……”
“我继续留下来认错。”
“你——”
“晚安。”陆辰打断于修夏,知道他嘴里不会说好话。
敞开个屁的心扉,于修夏又好气又好笑:“有病!”
陆辰凑近了他一点,呼吸扑在他的脸颊上:“哥,做个好梦。”
于修夏心道,靠,要了老命!
这之后,陆辰转了性,俨然成了另一只大黑,每天垂着耳朵,晃着尾巴,跟在于修夏身边转,格外殷勤。
他开始学做早餐,介于骨子里还是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半个月下来,也只学会了煎鸡蛋饼和熬八宝粥,但味道还不错。
除此之外,陆辰最重要的事就是带大黑遛弯,且专去村东头的王婶家溜。
小红每天翘首以盼,羞赧的等在屋外,一听到大黑的叫声,立马扭头跑掉,大黑非常上道,赶紧狂野的去追。
于修夏要被这一狗半人气死。对,陆辰算半个人,他简直比大黑还狗。
于修夏严肃对陆辰说:“王婶说大黑再过去,她就拿铁锹打了。”
“嗯,她哪次不拿铁锹打。”陆辰不以为然,“还别说,大黑真渣,爽完就要分开,它不分,小红就不会吵着人,王婶也不会拿铁锹打。”
于修夏:“……”
妈的,要脸?!
不过也是实话,两只狗子完事后缠在一起,拼命想扯开的惨叫声,把四方邻居耳朵都磨出老茧子了,不怪王婶发火。
“她说拿锹打你。”
陆辰脸色微变,琢磨着以后还是想办法把大黑小红约在小树林会面吧。
转眼除夕将近,于修夏找到陆辰,认真跟他说明,自己真的原谅他了,让他回去。
陆辰东拉西扯,就是不肯走。
于修夏恼了:“你准备在我家过年?”
“嗯。”陆辰肯定回答。
于修夏长吁出一口气:“行吧,我不仅原谅你了,还同意以后继续跟你做朋友,都这样了,你满不满意?”
陆辰摇头:“谁要跟你做朋友!”
“呵,那你倒是滚蛋啊。”
“不做朋友。”陆辰再次重复。
“好,我做你哥。”
陆辰不乐意,直接撂挑子:“我才不要!”
于修夏想把他掐死的心都有了,心里莫名涌出一个想法,但很快被自己否决。
陆辰不会这么脑残,追着他不要,走了他吃回头草。
于修夏懒得再多费口舌,找上阿迪,开始着手置办年货,两人骑着电动三轮车,去集市采购。
今年的蔬菜肉蛋涨价了不少,于修夏跟阿迪合计,几家人去邻村的农贸市场批发,这样能省下不少钱。
他们是早晨过去的,东西太多,一直到下午三四点钟才办齐,此时天色突然阴沉,不多会下起了雨。
回家的路上,于修夏眼皮一直在跳,看着乌压压的云头发怔。
阿迪一边开车,一边转头,看出他的不对劲来,问:“于哥,你怎么了?”
“没事,可能天太闷,心里有点堵。”
阿迪:“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雪呢,幸亏我们囤好了年货,这一下雪,菜又要涨价了。”
于修夏漫不经心的点头,几分钟后,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不知怎的,他心里陡然一沉,手指微微颤着抖。
阿迪并没有在意他的反应,专心致志的开着车,经过一个土坑时,车轮子猛的一顿,于修夏的手机骨碌碌的滚在了水泥地上。
阿迪赶忙抬头看向于修夏:“于哥,你……”
于修夏脸色苍白,眼眶红透,整个人僵在了寒冬萧瑟的雨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