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若拉说到做到,她在露天餐厅旁的大树下挖了几铲子土,塞到她那个小盆里,上面轻轻撒着芝麻大小的种子。
花朵的成长还需要时间的调味,欧若拉捧着小盆,把它放到了阴处,期待着它的发芽。
当她做完后,忽地发现自己之后私人时间漫长的要到下次上课,她的行程表空空如也。
嗯…这貌似不是个好消息。
微暖的光线烘烤着欧若拉的脚踝,她看了眼四周无人的餐厅,这里的烟火气还要等上几个小时。
于是,她抬脚朝另个方向走去。
“欸?想知道我们最近在干什么?”
抓着酒瓶打算跑到赛琳娜那里来一场大人间的乐趣的什伊树被堵在了门口。
空出来的手掌摸了摸略微刺手的寸头,男人思索了下:“也没什么啦,又没有考试,【搜索者】的测验也合格了。我是闲的轻松,现在正要去找人喝一杯。”
你说为什么不晚上再战?
当然是留着宿醉啦!
“嗯,如果你是想要跟他们一起的话,不太建议哈驰。那家伙还在练习挥刀,反复敲打他那熟练的武艺,有那种努力,他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什伊树脸上露出肯定。
“啊,我听他提过隔壁训练室里是夜跟安德罗西。”
什伊树说着绕开欧若拉,他伸手往前指了指,示意边走边说。
“夜好像是想趁着还没到最后考核前,抓紧时间把体能练上来,可谁也没想到他竟然去找了安德罗西,那可是安德罗西啊!”
男人不理解的声音回荡在走廊。
什伊树承认他的实力在这一届甄选人员里算上……好吧好吧,中等偏上。可见他非常有自知之明,英明如他也知道,吉黑德公主那一段位难度着实太高。
他一只脚踩在地上,另一只劈个叉都够不到那高度。
第二十五夜同志走好!
“连昆都说“那个目中无人的自大狂下手也太重了”这样的话……话说,欧若拉见过吗?夜被暴打…不是!是切磋过后的样子?”
什伊树紧急切换用词。
不忍直视啊,不忍直视。
眼睛青了一只,胳膊和膝盖都蹭破皮,脚踝肿的快要拄拐杖,要不是看在对方是个【波道使】的份上,估计手也落不到好下场。
就这,安德罗西还在大发慈悲。
美名其曰:“能跟吉黑德公主切磋可是你一生的荣幸。”
“没有。”
欧若拉开始担心夜的人生安全。她是不怕安德罗西制造出人命案,但她怕夜的身体无法支撑他完成考核。
人的肉|体有疲劳阈值,到达上限就得好好休息。
“我会去看看他们的。”
欧若拉把这列入她的行程单,接着某人被褐色玻璃瓶吸引住了目光。
“这个就是酒吗?”
“哦?想要尝一尝吗?”
什伊树嬉笑着按下赛琳娜房间的门铃,等着开门的间隙,邀请欧若拉浅酌一杯。
在此之前,他向黑发姑娘抛出了一个原则性问题:
“成年了吗?”
欧若拉:“应该……吧。”
开门的赛琳娜:“这怎么还能不确定?”
动作迅速的赛琳娜一把扯过什伊树手里的酒瓶,轻车熟路地搬来矮桌,从柜子里掏出两只似乎还飘着酒气的小杯。
“谢啦,大叔。”
两人熟练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同时抬起头看向欧若拉。
“要来一杯吗?”
“要来一杯吗?”
“可以吗?”
停留在门口犹豫的欧若拉有点兴奋。
“哈?”赛琳娜怪笑一声,转身去给新来的客人拿杯子,“这有什么。”
欧若拉没喝过酒,她学着身边什伊树和赛琳娜豪放的姿势,捏着小酒杯一口闷了下去。
一股火辣的灼烧感在舌尖上绽放,顺着食道一直延伸到她脆弱的胃。
“咳咳咳!咳咳…唔嗯咳咳咳!!”
很好,她以后都不会碰酒了。
“哎呦!一口闷对新手来说太刺激了!看来你不适应这东西,”赛琳娜递给欧若拉一盒餐巾纸,“虽然不知道你酒量到底怎么样,但还是要多喝水把酒精排出去身体会好受一些。”
“啊啊啊,真是不该怂恿你的!”
什伊树双手合十,五官皱到一块去,表达歉意。
“没事!咳咳!呼——咳咳嗯!”
“呼哈呼哈,都是我自己嘴馋。”
欧若拉接过纸,擦拭手掌心因为捂嘴而溅到的酒液和口水。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明天见。”
涨红着脸的少女婉拒大人的聚会,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
在她走后,房间里同款脸的两人同时开口:“那个…”
赛琳娜:“你先说。”
什伊树:“你先说。”
“……”
“……”
“欸,”什伊树甘拜下风,他手托腮,尽力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你有没有觉得欧若拉她……嗯…”
“跟我们有点距离感?”
赛琳娜一语道出关键点。
什伊树瞪大眼睛,一掌拍到了桌上。
不愧是他的朋友,这张嘴可真会说!
“原来你也看出来啦。”
黑发女人手搭在脑后,放纵自己朝后倒去,冰凉的地板缓解了酒精带来的燥热。
“欧若拉她啊,看起来挺温柔的一个小女孩,长得也漂漂亮亮的。可怎么说呢,”视线中是飞蛾绕着电灯打转,它们像是扑火般,执拗的追着光。女人突然话风一变:“……你知道她喜欢什么吗。”
“呃……”
好深奥的问题!
“你瞧,给不出答案。”
走在刀尖上讨生活的赛琳娜见过生与死,她可是在这界线上反复横跳的盗贼。她同样也见识过什么是真正的情感。
“我以为她是跟夜一个类型,从某个落后地方来的对塔一无所知,还抱有着希望。可最近,我突然意识到……”
赛琳娜给自己添满刺激的酒,麻痹白日的清醒,仿佛只有在半梦半醒间才能吐露真心。
“那个孩子眼里没有那种,啧呃……该怎么形容呢,反正就是没有活力!”
她一瓶底敲下,确定了用词。
“这也能看出来?”
“可别小看女人的直觉啊!”
赛琳娜充满怒气地吼道。
“就是很微妙,那种无法描述的……隔着一层。”
“她看似对别人都很好,可那种好更像是某种标准下的。举个例子吧,嗯…我们有求于她时,只要不是特别过分的要求基本都会被满足。像是借东西啦,蹭饭啦,还有之前的【名单】啦。”
“呃,不是我说风凉话,可这种情况也不只是她吧。”
什伊树脑子里首先冒出来的是夜的脸。
一张可可爱爱,天真无邪的笑脸。
“别随便打断人说话啊!”赛琳娜扯开从食堂那打包回来的下酒菜,泄愤式的往嘴里扔,“唔唔嗯!当然不止这些,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短发的女性比出一根食指,伸在男人眼前。
【她没有丝毫恶意。】
“这很奇怪,”赛琳娜说,“就连夜都会故意针对洛雷,好像是那个孩子气的家伙说了皓的坏话。”
“所以……你见过欧若拉发脾气的样子吗?”
矮桌上的酒气沉淀在两人间,什伊树抬手,手背带着地板的温度贴在微烫的脸颊上。
他可能没有赛琳娜那所谓的“女性的直觉”,但他也不是毫无察觉的笨蛋。
笑话,只要待的时间够久,什么东西能逃过他什伊树大人的法眼。
“没有。”
他只能给出这个答案。
甄选人员之间存在竞争,可在真正的厮杀到来前,他们有必要维持表面的和平。
海啸冲击前,也是平静如死水。
或许什伊树很早以前就察觉到了,可他选择了沉默,这种类似保护色的温和对还未撕破平静的其他甄选人员们来说,并不是件坏事。
“哪怕是一点点的嫌弃?”
赛琳娜继续追问。
她跟欧若拉的关系并不亲近,可以算得上是能聊的上几句的熟人。
“顶多是苦恼。”
也许是对方的面具做的太好了,什伊树翻看着自己的记忆,回想起从他人那听来的话语,都找不到她的踪迹。
她就像是一抹清新的空气,不会在人的心里留下过浓的痕迹。
“会不会是我们想多了?”
也许她就是这样一个大好人呢?
“呵,你自己相信吗?”
赛琳娜扪心自问,她不相信这世上会有这种人。
啊,也许有吧,遇到的可能性为0.00000000000001%的那种。
能出生在这种破塔里的人,多半没有正常的性格。
“我也不喜欢在背后说三道四,虽然已经这么做了。”赛琳娜自嘲地喝下一杯,脊背无力地弯下,她抬起晕染上醉意却仍带着为数不多清醒的眼眸,一字一句道:“最好还是发泄一下……”
“不然她会疯掉的。”
什伊树:“……”
什伊树:“原来我们一直聊的是这么严肃的话题吗?!搞的我都不知道怎么缓解气氛啦!”
他假装听不懂似的嬉皮笑脸,拿着筷子夹着几根小菜塞嘴里,选择绕开这个触及到原则的话题,“我们也没有那个立场去要求人家。”
“怎么活是自己的事。”
赛琳娜:“……”
赛琳娜:“这是当然。”
她也是为了自己活下去,才夺走了他人的未来。
“总之作为过来人,她的好脾气很古怪,大家都是为了登塔不择手段,每个人都有秘密,我们没资格随意打听。在塔里怎么可能长时间处于【好心情】,一些平常无视的细节都有可能演变成风暴。”
“作为熟人,我当然希望她能好好的。要知道,平时安安静静的人一旦爆发起来……”
后面的话她没继续往下。
【是很可怕的。】
什伊树在脑海里自动补了上去。
他自从第一面亲眼见哈驰把欧若拉捅了个对穿后,就一直默默关注着这位受了致命伤却活蹦乱跳的姑娘。
不是跟踪狂那种!就偶尔遇到时问问安好的程度。
反正他不会以对待哈驰和阿娜克的态度来对待欧若拉,他有自己的队友。
哪怕这样他同样隐约瞧出,欧若拉在用和蔼的外表隔离他人。她会跟所有人保持一定社交距离,从不透露自己的隐私。大概她的朋友不在此范围内,比如蕾哈尔啊,安德罗西啊……
总之,一切都要她本人做主。
什伊树:“没想到你还挺仔细啊,大妈~”
赛琳娜:“去死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