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着齐晓稀薄精神力的玻璃瓶被闫周平放在他紧急制作的简易仪器上，淡淡的紫色在只有阴影的房间内十分融洽。

巨大的基地缩影上，那抹精神力像是涓涓的流水在缩影上方穿梭，一直没有落脚。

闫周平半张脸被阴影笼罩，他的身影的边界很模糊，那条黑线像是随时都在往旁边蔓延。

他随手从一旁配好的试剂中拿起一管给自己灌下去，透明的液体里漂浮着几个气泡，整管咽下去后那边界才稍稍清晰了些。

【闫周平：无法锁定两人的位置，只能确定宁离岸也确实在主星。】

相里收到闫周平的消息，眉头蹙紧。

【相里：基地也不能确定吗？】

【闫周平：不好说。】

白彦在一旁老大爷一样翘着二郎腿，余光瞥见两人的聊天记录，没有半点表情波澜，就算有在那张看不出五官的脸上估计也看不出来。

白彦：“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相里戳着手里的通讯器，还在和闫周平发着消息，闻言道。

“刑青困把齐晓住址发楚祁通讯器上了。”

白彦“嗯”了声，音调慢慢悠悠的，点头应着，几秒后反应过来相里话里的不对劲。

“哪个楚祁？”

相里：“……”

他没说话，只是会过去一个看傻子的眼神。

白彦：“你怎么知道的。”

真按年龄算白彦比相里大五岁，但是他是在相里之后来的实验室，可以说活下来的那几个都是比相里晚进的。

除了齐晓和宁离岸。

相里将手上的通讯器的页面展现在白彦面前。

“楚祁发我的。”

白彦：“……”

他的视线并不在那条地址的消息上，页面上漏出来的几条消息都是相里发的，忍不住看过去一个同情的目光。

相里被他看到一脸黑线。

白彦重新恢复老大爷的坐姿。

“楚上校没问你别的啊。”

相里：“问什么，他又不是傻子。”

大门别人打开，相里转头看过去，白彦则是下意识钻进相里影子里。

是丧权蚀礼。

丧权蚀礼看见沙发上坐着的“楚祁”，面上闪过一瞬尴尬。

丧权蚀礼：“沈贵都告诉我了。”

相里：“嗯。”

头又转回去。

丧权蚀礼身后的门被关上，白彦下一秒就突到他面前，一只手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着。

对方明显是被这突然蹿过来的黑色大影吓了一跳，脸色白了一瞬，随即立马搓了搓脸，恢复一点血色。

“你好，我叫丧权蚀礼。”他伸出手。

白彦没什么抗拒地伸手回握，握上的瞬间，白彦另一只手拍在丧权蚀礼肩膀上，笑着转头问相里。

“相里，你看他眼熟吗？”

相里抬头看过来，白彦握着丧权蚀礼的手掐上后者的手腕，淡淡褐色的精神力从手腕连接处流出来，被白彦捏在手里，时不时凑到鼻下嗅一嗅。

白彦：“味道也熟悉。”

相里走过来，见丧权蚀礼一张脸憋的有些红，任由白彦动作也不反抗。

丧权蚀礼：“我，我……我可能能提供点头绪。”他深吸一口气道。

“？”

白彦嗅的动作一滞，直起身来，手腕上抓人的劲儿却没松。

相里：“你。”

丧权蚀礼点点头，将另一只自由的手上拿着的东西交出来。

“这是我父母遗物，沈贵拿的那些报告我看了，我家有一样的。”

“……我爸妈留下的。”

丧权蚀礼：“我们家世代都搞实验研究，小时候父母就醉心研究，从不让我插手。前几年我爸妈出意外后，这些也就都放着没人管。”

“之前收拾遗物的时候看到过一眼，我喜欢机甲改造，对精神力研究不感兴趣，当时就没怎么在意……”

相里与白彦对视一眼，后者拿起丧权蚀礼手中的袋子，同时松开了手。

里面是摆放的整整齐齐的几份精神力实验报告，乍一看并没什么问题，但仔细瞅能发现几处不对劲。

例如上面的几处照片正是c079星的状况，都是在进入封闭期的时候拍摄的。

【b86号试剂失败，未出现精神异能开发现象，再次陷入沉睡。】

相里盯着结语，不知道想什么，他收起实验报告。

“也就是说，你爸妈知道c079星的事，他们为什么没报告给管理层。”

丧权蚀礼：“不知道。”

他说话时依旧低垂着眉眼看白彦手上的袋子标志。

毕竟……不老不死这件事确实诱惑力大，尤其是在被污染体包围的现在，人类举步维艰。

相里：“沈贵呢。”

丧权蚀礼回神：“去看刑子了，他一个人待在审讯室，沈贵怕他身体出问题。”

相里还没说话，白彦先笑出声，一只胳膊搭在相里肩膀上，弯着腰盯着丧权蚀礼。

“怎么，邢青困那老头真舍得他那废物孙子一直待在审讯室啊。”

说完，周遭空气突然继续流转，相里觉得自己肩膀上重量一轻，下一秒，一颗子弹不偏不倚地射在白彦方才站着的地方。

白彦：“……草。”

高速旋转带着余热的子弹深陷地板重，周围裂开细密的痕迹。

白彦看着面不改色的相里，气不打一处来，身形一没，不见了踪影。

相里手里拿着白彦最后塞过来的那份报告，简单翻了两下，问。

“你做过精神力，血液的检测吗？”

丧权蚀礼：“没有。”

他面上表情不太理解，但还是道：“我现在去找林乌做一个。”

说完也不管相里什么表情，转身就走，偌大一个楚祁家，就剩相里一个“假楚祁”。

“假楚祁”盯着地板上陷进去的子弹，眸子轻轻转了转，

通讯器上楚祁给的地址离主城区很远，几乎贴着屏障。不是说不在主城区不能住，只是更安全。

主城区进出有人把守，如果真的等源石耗尽，也能保证一时的安全。

此刻还是艳阳，相里脸上是自己那张年轻的十九岁脸庞，大摇大摆靠近通讯器上的那个位置。

这块靠着森林，就是相里他们月考所在的那个森林，此刻被屏障一分为二，一半在屏障内，一半在屏障外。

枯老的树木层叠，但也可以一眼就看见其中格格不入的房子。楼层像是叠豆腐块一样，方方正正，整整齐齐，没有窗户，像是一个巨大的铁盒子。

相里眼神一暗，活动了一下手脚，做出一个向前加速的动作，下一秒身影淡没。

房间内没有开灯，一丝光亮透不进来，只能从房子里的各个精神液中发出的莹莹弱光勉强视物。

但这对相里没有影响，他的眼中精神力变换，房间里的所有就清晰地呈现在他眼中。

相里一边打量，一边向前走，虚拟的身影踩在地板上没有声音，安安静静。

相里并没有选择上楼，而是率先看向茶几底下，眼里闪过了然。

果然，跟闫周平一样，都喜欢把暗道建在明面上。

地下室里东西比上面杂多了。

凌乱的实验仪器，泛黄的照片，陌生面孔的面具，不完整的尸体残肢被装在营养液玻璃仪器里……

继续向前，几个机器人忙碌工作着，他们面前的几个巨大营养液胶囊，透明的玻璃罩可以让人清楚地看清里面的情况。

相里视线一一扫过去，都是军校里消失的学员。觑到旁边实验台上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手上动作不断将各个颜色的药剂滴在什么东西上。

莱恩斯蒂托教授：“……”

相里眼神一暗，脚步轻轻上前，莱恩斯蒂托教授面前的东西也缓慢暴露在相里严重。

……柯满。

相里：“！”

柯满的平安玉牌，不是在柯什涿手里吗？

齐晓：“我也很意外，这小子居然能找到这里来，一个没毕业的臭小子，不知道说他是重义气还是莽。”

相里转头，齐晓站在地下室入口处，那张二十多岁的温婉脸上挂着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招呼来自己家玩的孩子。

齐晓：“我对这个玉牌很好奇。”

相里：“你找我来想说的不会只是这个吧。”

齐晓必然不可能将自己的真实住处登记在主星，况且刑青困还在她的操控下，那只能是齐晓想找他。

远在楚祁家里，白彦和沈贵坐在沙发上看着眼前的一幕，相里胸前的监视器很好地将齐晓的脸拍进去。

齐晓的视线只落在他胸前一瞬，脸上依旧是得体温柔的笑。

沈贵瞅着齐晓，眉头越皱越紧，他应该没见过这张脸，可心底似乎有个声音一直在说。

你见过的，见过的，这张脸这么熟悉，怎么可能没见过，在哪见过，他在哪见过……

相里和齐晓这边聊了几句，一旁的莱恩斯蒂托依旧在忙着自己的事，头也不抬。

齐晓并不在乎自己已经暴不暴露，哪怕被抓了都没关系，宁离岸还在，她随时可以被放弃。

齐晓：“实验体054号，虽然很抱歉这么叫你，但比起你名字，我更熟悉你的编号。”

相里不说话。

齐晓视线突然不太礼貌地在他身上上下打量，轻嗤：“削弱期还这么使用精神力，是打算这次就将我跟老宁捉回c079星吗？”

相里：“你似乎不太信任我的能力。”

齐晓动作温温柔柔，嘴上丝毫不客气：“削弱期越来越痛苦，老闫那半吊子功夫你指望他研制解药，为什么不相信一下我们呢。”

齐晓：“我们合作的话……”

白彦咬牙：“去他妈的合作！”

可能是因为情绪激动的原因，他胸口颜色浓了又浅，浅了又浓。

沈贵只是安静看着，一言不发。

齐晓的声音很空，很旷，缓慢又不可抵抗地传进三人耳朵里。

“未来是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