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初步商量了一下预警手势和口哨,就由小刘先探入那个口子。这个口子看上去只能供人趴着进入,实则在向下攀爬了一段距离后,能明显感到通道逐渐宽阔起来。周围也由青石砖垒出的墙壁演变成很简单的夯土甬道,这是他不断地触摸得到的。最后,小刘甚至能直起身体,彻底的站在地面上。
他在黑暗中行走了大概有三分钟时间,确定环境的安全后,就瘪起嘴吹响了一声悠长的哨音。在这样呈桶状的通道内,声音能传得足够远。没过一会儿,他就感受到身后多出了一个人。
“我无法继续走下去了。”小刘冷静地说。他现在与盲人无异,上方折射的微末光亮已经被全然吞没。他再次重申:“我不建议我们继续走下去。”
“这可不行。”黑瞎子说,小刘听见他仍以极为轻松的口吻谈论着,哪怕两人现在面对进退两难的困境,“黑暗么,眼睛不行,就用别的呗。”
“虽然说年轻人谨慎一点,也不是坏事。”他向前踏步,挤过小刘和墙壁的缝隙,小刘后知后觉地给他让出一个位置。
小刘又劝道:“这下面相当于祂的大本营,我认为我们上去先摸点资源再下来是值得的冒险,这也能给我们的活动带来……”
“停。”黑瞎子说,他似乎挥了挥手,小刘能感觉到身侧扬起的微风:“你见过粽子给你讲道理吗?我们上去无非两个结果,被发现后被捉住,与被发现后逃了下来。啊,不对——我们已经是第二种了。”
甬道里响起他有些神经质的笑声,小刘沉默了一会儿,耳边却已响起了对方的脚步声,他伸手想拉住黑瞎子,却被错开,他只好跟上:“我建议我走前面。”
黑瞎子发出形似询问的简单一声,但没有停下脚步。莫名的,小刘已有些猜得出黑瞎子是什么意思了。有点敷衍——他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可他不想搭理他——
小刘轻轻叹了口气。
他们继续向前推进,小刘的手一直停在墙壁上,直走时,他时而会撞上墙壁。黑瞎子则稳定地迈着步子,他走得并不快,这步子大小是差不多一致的,直到两人同时发现墙壁变为了木料的粗糙感,他们才又停下来。
“一百零八步,每一步一米。”黑瞎子忽道。
小刘下意识点了点头,又想起现在两人基本上约等于双目失明,连忙开口:“正好是抹除108烦恼。”他侧过身,摸上墙壁。他一寸一寸细细地搜查着,手下时而有突起不平的地方,他摸了大约有四分钟,才大概在脑内完成了绘图。
古代绘画时有些会使用矿物质,如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这些矿物会被砸碎后再磨碎,经过几道复杂的工序最后析出细腻的颜料。而壁画的绘制又是不同,先有最底部,在这里也就是木板;再有地仗层,通常是碎麦秆、棉花、沙子等构成,这相当于又一层底板;最后才是颜料层*。
像他们这些经常下墓,又有缘接触壁画的人,只要一摸就能感觉得到基本的材质是由什么组成的,颜料层的着笔也略有不同,以此才能有所分辨。然而现在一片漆黑,小刘只能摸出这里大概有几个人物,情况紧急,他也顾不上手上的汗液会污染壁画了。这样细致的排摸和环境的密封让他的额间不断冒汗。
面对的这个人物并不高大,同样是挥舞的姿态。道教里很少有这样姿态的绘画人物,应该还是藏佛。他先从上面摸起,能感觉到一个有些略小的头部,没有像之前看到的那位怒相护法神的头冠,应该是发髻。单手,拿着一把剑或者是长棍状的东西。他顺着身体位置往下寻觅,来到脚部。
右边有一只……他好像摸不到他另一只脚。是他的手感不熟练吗?他为了证明,反复抚摸了有一分钟。他决定先假定这个人物是没有腿的,那么相对的,他来到手臂另一边的位置,同样没有熟悉的手感。
“我摸不到他另一边的手脚……为什么会这样?”他喃喃道。
黑瞎子听见他的呼吸声渐渐变粗,收回摸另一边墙壁的手:“那就是只有一边的手脚。”
小刘的手停在墙壁上,鼻尖都是颜料特有的气味混合着木板腐朽的味道,让他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只有一边……难道说!”
他精神一振:“是泰乌让!”
黑瞎子说:“独脚鬼啊,不是玛姆就好。祂会给人带来财运,是个淘气鬼。”
小刘内里的某某直接出戏,向系统吐槽道:“额……这算不算一语成谶。”
没等系统回复,她继续对黑瞎子道:“难道这位宗室还需要供奉这样的小鬼么?”
黑瞎子回道:“谁知道呢。不过壁画从这里开始,说明我们终于进入了重要区域了。”
小刘收回手,沉思了一会儿,道:“我们走了一百零八步,约莫就是一百零八米,但这甬道不可能是垂直向下的。我的体感还是比较平缓,路上还撞过墙,科学研究说人会不自然的向左偏,那就说明路可能是盘桓的。”
黑瞎子认可道:“没错,这应该是一条盘山公路。”
小刘问:“我看那个开口,原本以为是工匠的逃生通道的。”
“但这里出现了壁画。”黑瞎子偏头看向更深的甬道,裸/露在外的汗毛和皮肤感受不到一丝风。这里的空气是完全死寂的么?当然,确实存在着氧气,不然他和小刘早就呼吸困难了。况且古代工匠制作时不可能会不留排气孔或者小‘天窗’,但他的体感告诉他,这里什么都没有。
没有风,没有味道,异常安静。
和上面之前发生的情况一样。
地底当然是安静的,但他就是偏偏觉得不对劲呢。
这种明摆着的危险让他笑了笑。
此时,这种安静化作一种全然的邀请。他又迈开步子,小刘没有回复,想来这小孩也意识到什么了。
都这么邀请他们了,不去看看,未免太拂了好意了吧?
“有皮带吗?”他摸着刀问。
小刘恍然,立刻解下自己的皮带,该庆幸那个张家女人好歹帮他穿好了衣服吗?皮带虽然比不得他的软鞭,再加上他的手劲儿,七匹狼抽人还是痛的。
就是不知道抽粽子是什么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