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乌黑柔顺的长发流过指尖，手上拿着发绳为她绾发，对她说：“如果有个簪子，一定很配你。”

她面上晕染出一片薄红，害羞地将头往旁边轻轻一躲，正好叫人看见她那可爱圆润的鼻尖。

从额头到她颤抖的眼睑，再至鼻尖，柔软轻触肌肤，像品尝一杯沁香的茶，让人身心愉悦。

徐晨露望着前方空荡荡的餐桌发着呆，轻抿一口餐厅免费赠送的大麦茶，好苦！干涩的口感让她从回忆中剥离。

女儿自从来到这里就心不在焉，先是带着迷之微笑发呆，又是莫名其妙地皱眉。

徐晨露这副模样把何青莲搞得心烦意乱，不乐意再看她，何青莲转头和何筱岚聊起了天。

她们几人下班后最先来到订好的餐厅包厢，等着徐东升和家中的姥姥姥爷过来，之所以要出来聚餐，除了因为餐厅有特色菜，还因为姥姥姥爷非要宴请几个同在清虹的旧识。

家宴摇身一变成了莫名其妙的亲友聚会，但徐晨露并没有当回事。

家长们的旧识，不过是在寒暄的时候会捎带上两句关于自己的话题，其余时间她只要闷头吃饭就好。

她下班后换了简单的便装就过来了，即使穿了高领毛衣，还是特意将一直扎起的马尾放下，拨弄头发挡住脖子。

早上起床的时候检查过了，虽然那皮肤上面什么都没有，可她就是觉得在老妈面前露出脖子会让自己感到奇怪，索性全遮住好了。

老妈在跟学姐聊天，没人理会自己，她便有些蠢蠢欲动，她掏出手机，想要问问家里的方洋沛有没有按时吃晚饭。

才按亮屏幕，身边的人马上呵斥她：“姥姥姥爷马上来了，别玩手机了。”

何青莲一脸严肃地看过来，像是这时才注意到她一样，皱着眉，“今天有外人在，你应该好好打扮一下。”

何青莲与何筱岚两人都穿着时髦，脸上还画着淡妆，只有徐晨露穿着毛衣和牛仔裤套上羽绒外套，素着一张脸就来了。

徐晨露撇撇嘴，“我又没时间回家换衣服，就带了这一套，怎么今早上班的时候不告诉我还有别人？”

何青莲无话可说，二老临时起意邀请了别人，还换了一家更大的餐厅，她和小岚也是在下午的时候才知道消息，好在医院休息室里多备了一些衣物。

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看了眼手机，又觑了徐晨露一眼，“爸爸说他们快到了，你先去给大家倒好茶吧，每个杯子七八分满。”

小时候在家里，一旦来了客人，妈妈爸爸在餐厅里做菜，徐晨露就充当一个饭前帮忙摆盘布筷倒饮料的角色。

在看手机的双标老妈不回答她的话，她显得不太高兴，但还是听话地拿起茶壶倒茶。

何筱岚则在一旁笑着看母女俩打闹，这样类似的场景看了快十年，还是这么有趣。

她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朝徐晨露说：“露露，先来给学姐补一下茶，快渴死了。”

在何青莲看不到的位置，徐晨露瞪了她一眼。

给学姐添了茶，徐晨露又倒好了三杯，她疑惑地看着面前这张能坐满十几个人的大圆桌，问道：“今晚有几个客人？”

“好像是还有三，咳，还有四个人。”何青莲拿起手边的杯子喝了口茶，皱眉，拿起茶杯往里看了看，这茶怎么这么难喝，不该叫露露去倒的。

何筱岚无聊地用手撑住脸，注意到老师的脸色变化，笑眯眯地看着学妹勤恳“干活”的背影，预感接下来可能有好戏看了。

他们比预想的来得要早，徐晨露坐下没多久，就听见包厢外传来交谈声。

浩浩荡荡一行人被服务员领着进了包厢，在最前头的是徐东升，他身边是穿着运动服戴着棒球帽的姥爷，满头白发的姥姥走在后头被一个中年男人搀扶着，那人徐晨露也认识，正是李昌林，最后又陆续走进来三个陌生人，是一个中年女子和一对年轻男女。

原本坐着的三个人都站起来迎接他们，看起来何青莲和中年女子很是熟稔，她特意走出座位上前迎接她。

徐晨露和何筱岚对视一眼，不好干愣着，两人也就跟在何青莲身后，往那群人面前凑。

中年女人保养得当，妆容精致，身上披着一件毛绒大衣，挎着名牌包包，徐晨露一走上去，差点被她厚嘴唇上发亮的唇蜜闪到眼睛。

徐晨露把眼神移开，拼命控制住自己脸上的肌肉，好歹没有当场笑出来。

身边有人轻笑了一声，可徐晨露转头去看时，何筱岚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腹黑！徐晨露在心里默默吐槽她。

“露露，这是妈妈的老同学，齐阿姨。”

徐晨露笑着朝齐阿姨打了招呼，齐阿姨夸了她几句。

何青莲和老同学见面显然很兴奋，她又朝何筱岚那边招招手，“这是我学生。”

何筱岚同样礼貌回应，但齐阿姨对她则冷淡了许多。

那两个年轻人是齐阿姨的孩子，何青莲介绍说那是一对姐弟。

姐姐戴着黑色的针织帽，可以看见帽子下面头发上挑染的几抹亮蓝，她笑得很松弛，伸出手来，手上的指甲油也是蓝色的，“方倩，很高兴认识你们。”

徐晨露愣了一瞬，也上前介绍了自己，握住她的手，好奇问道：“倩姐很喜欢蓝色吗？”

方倩哈哈一笑，回她：“对，”又把自己的袖子拉开，手臂上，纹着一只绮丽的蓝色蝴蝶，她压低声音悄悄说：“情侣纹身，好看吗？”

“哇！”徐晨露发自内心地赞叹。

纹身师用蓝色脉络去描绘蝴蝶翅膀的纹路，在靠近翅膀的边缘，又在蓝色里藏了几处闪亮的金，就像蝴蝶翅膀真的翩飞在阳光下。

方倩对于纹身和染发很有话讲，徐晨露和她就这类话题聊了起来，何筱岚也在一旁时不时搭话，三人聊得很畅快。

这时一直沉默寡言的年轻男人走到她们旁边，兀自说道：“你们好，我是方启栋。”

方倩一瞬间泄了气，她摊摊手，像她们介绍道：“我弟。”可她明显兴致不高，方才聊到兴处的话题也没有再继续。

看着突然出现的西装男人，徐晨露有些尴尬，为表礼貌，也对他说：“你好。”

何筱岚表现得最是直接，她笑了笑并没有说话，没等方启栋说出下一句话，她便仰起头看向另一边，说：“我去找一下老师，抱歉。”

她走之前还碰了碰徐晨露的手。

徐晨露也不想在这里纠缠，她指了指两位老人的方向，无奈地笑着，“真是的，差点忘记和姥姥姥爷打招呼，我先过去啦。”

方启栋插着裤袋望着徐晨露离开的方向，“姐，她看上去还蛮漂亮的，可是很高冷的样子。”

方倩鄙视地看着他，说：“她很好，你看上去很不会读空气。”说完她也走了。

颇有种不欢而散的意味。

徐晨露从这里走开，去和姥姥姥爷打招呼，旁边的李昌林在饭局上没有了领导的威严，他和姥姥姥爷更熟一些，注意力也放在了二老身上，只点头叫了她一句，“小露。”

姥姥姥爷笑呵呵的，抓着她的手先关心一番，然后就说：“先坐，先坐。”

众人便散开，准备入座，徐晨露走回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时还朝四周看了几眼，她总觉得有人在什么地方打量她。

没等她发现什么，姥姥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

“我要坐在露露旁边，”李昌林扶着姥姥像不愿撒手似的，姥姥撇开他，扶住徐晨露伸过去的手，在她手臂上摸了又摸，慢慢坐下：“露露啊，怎么瘦了这么多啊，当警察要健壮一点才行也，一会一定多吃点肉。”

徐晨露带着她的手摸上自己的大臂，用了种神秘的语气说话：“姥姥，您看到的都是表面，您应该摸这儿……”

她故意鼓起自己的肱二头肌，把姥姥哄得直乐，不停地拍打她，边说：“别调皮，这孩子！”

李昌林望着眼前祖慈孙孝的场景，不好再纠缠，便准备在旁边坐下。

但徐晨露姥姥旁边早已坐着她姥爷，徐东升自然跟在旁边。

另外一边何青莲与何筱岚换了位置，她旁边坐着齐阿姨，紧跟着就是方倩，现在只有李昌林和方启栋没有完全坐下了。

俩人不约而同地都来到徐东升这头。

方启栋更快些，半个身子都到了座位上，可一见到李昌林过来，他又站了起来，像是要把位置让给李昌林，“李厅，您坐这儿。”

李昌林确实想要坐得近一些，但是被年轻人让座，他还是象征性地推拒了一下。

俩人在那里“谦让”了几回，好不热闹。

最终还是李昌林坐到了那个位置上，他满意地拍了拍方启栋的肩膀，后者满脸谦逊地坐在了最后方，那里也是最靠近门口的位置。

齐阿姨见此，脸色不太好，见徐晨露那一大家子人都在互相聊天，没人注意那边的情况，便清了清嗓，抬高音量对自己儿子说：“启栋，你坐在那里，上菜的时候机灵点，要照顾到大家，知道了吗？”

“哎！”对面的方启栋回答道。

此举果然吸引了餐桌上别人的注意，姥姥笑呵呵地看着方启栋，说：“辛苦了啊，孩子。”

方启栋兴奋地朝这边说：“不辛苦的，奶奶。”

姥姥朝他点点头，和旁边的徐晨露感慨道：“这孩子真不错。”

看到这一幕，方倩翘着二郎腿，悄悄做了个呕吐的动作；何筱岚眯着眼抿了口超级难喝的大麦茶，饶有兴致地看着被姥姥紧紧抓住的徐晨露；当然，此时没有人能够真正体会到徐晨露心里的恶寒。

上班查案谈恋爱已经够累了，为什么还要让她面对这恶心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