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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三回 大梦初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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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第一幕

“义勇先生!小緑姐!”前天抵达竹林道场的灶门炭治郎闻声从宅邸里屋二层跳出来,第三只鎹鸦盘桓在他身边。

“西北!西北!向上!”冈急吼吼地展翅低飞在前,为众人带路。三人头顶月明星稀的夜空,穿过茂密竹林,在可见度极低的黑暗森林里疾驰。“再快点!主公大人的宅邸没有护卫!”义勇迫切地冲在最前,少见地表现出急不可耐。

遽然,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令所有人刹住脚步,震撼地在原地愣了片刻。冲天的硝烟与火光照亮了夜空,巨大的冲击波撼动了层层密林,滚滚热浪中一股浓烈的□□的气息扑面而来,破碎的瓦片和木片四处飞,此时无需鎹鸦领路也知道目的地了——产物敷的宅邸竟爆炸了!待他们赶到宅邸院落,一幕怪异的情景赫然映入眼帘:熊熊燃烧的残垣断壁中,几段树干般粗大的黑色巨刺将一个赤裸上身的男子牢牢贯穿钉死在原地,他身前一名浑身贴满符纸的女子的半截手臂还没入他的体内。双方拉扯着僵持不下之际,男子腾出左臂生出数十条扭曲飞舞的黑血枳棘刺向岩柱。悲鸣屿行冥灵活地大力挥动阔斧将其全部斩断,冲从四面八方赶来的众柱高呼:

“注意!此人便是鬼舞辻无惨!就算将其斩首也不会死!”

此话一出,横眉怒目的众剑士无一不杀气腾腾地举刀挥向那个波浪短发、梅红色眼眸的男子。夜空中,面对那十几道扑向自己的婉若游龙的耀眼剑光,他却胸有成竹地狞笑起来。緑霎时觉得脚下一空,燃烧的大地瞬间“打开”了许多扇木门,所有人都身不由己地坠落进去。

无惨的瞳孔细如银针,他仰天狂笑,露出尖锐的犬齿:“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把我逼入绝境了吗?你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只会是地狱!碍眼的猎鬼者们!我今晚就要把你们统统杀光!”

炭治郎竭尽全力,要在无惨彻底消失在其视线范围内之前大喊:“要下地狱的人只会是你自己!你休想逃走!我们一定会打败你!”

“那就来试试看吧!灶门炭治郎!”鬼王的声音消失于另一扇门中。

他们究竟身处何方?怎么会有这么奇异的空间?在不断下坠的过程中,緑与无数道门、无数条走廊擦肩而过。她勉力调整了姿势,踏到了最近的门槛,翻了个跟斗落在了应该算是天花板的木地板上。那是一间十叠大的和室,她跑到屋外,走廊上的义勇挂在栏杆上,刚好扯住了下落的炭治郎的羽织,后者得以缓冲落地。緑的“小心”还未说出口,炭治郎已经敏捷地转身一击斩杀了身后的异形鬼,纵身一跃到他们所在的走廊。

他们紧按刀柄,四处张望周围的环境,炭治郎喃喃道:“这里是……鬼的巢穴。”在他的鼻子闻来,从来没有一处地方的鬼的气息会比这里更浓郁。放眼望去,向上无限高,向下无限深,向左、向右无限远,稳定不灭的昏黄灯火森然诡异。根本望不见尽头的建筑如同具有生命一般,目光所及之处的走廊、楼梯、栈道、拉门、房间接连不断地旋转和位移,令人眼花缭乱。木制结构摩擦碰撞的声音在这个庞大的异空间里回荡。他更仔细地嗅了嗅,确定有看不见的鬼群位于三百六十度的每一个方向上,正向不同的地方移动。

他身后的纸门豁然拉开,涌入一大群奇形怪状、像从《百鬼夜行》里爬出来的鬼。义勇与炭治郎用水之呼吸相互配合着斩杀完后,緑也收拾完了从天花板上挤下来的虾兵蟹将。

“走了!”义勇说,二人随即跟上。

“就算是杂鱼也比以往强了很多,怪不得之前都销声匿迹了,无惨给了它们更多血吧?好削弱我们。”緑低声说,把源源不断奔过来的鬼砍得支离破碎。那一张张苍白、灰青或蜡黄的脸已经变形错位,眼珠暴突,相貌丑恶,人的痕迹不复存在,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怪物。无惨到底制造和集结了多少鬼啊!癫狂的众鬼循着人味而来,它们已经丧失了理性,踩踏着同类的躯体或尸骸向前贴地四脚攀爬。任何人在此时此刻都不可能会同情它们,只会觉得恶心。若他们三人有一丝迟疑,都会被拖入鬼群中被撕咬得粉碎。

凄厉的鸣叫此起彼伏,緑在奔跑时低头扫了一眼,斜对面下方的悬空楼梯上已经有队员牺牲,残酷的虐杀在她眼前上演:一名年轻的队员被恶鬼从背后死死锁住,锋利的爪深深插入其胸腔,血淋淋的脏器被撕扯出来,破烂的黑色队服下的白衬衫浸透了鲜红色的血。青年似乎没死透,但也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只能任其摆布。三五成群的鬼踩着他掉落在地上的日轮刀扑到他身上,争夺着啖肉饮血。混乱中甚至有几只体形较小的鬼被同类撞翻,飞出楼梯,跌落至深不见底的地方。

在人鬼的战场上,杀与被杀、猎物与狩猎者的划分已经暧昧不清,唯有强与弱是绝对的。站在这里的时候就应该有所觉悟:要带上一颗最狠毒的心,用尽所有的武器和手段去摧毁对方,哪怕指甲断光、牙齿碎掉。落进无限城里之后除了战斗没有第二种选择,不管对方曾经是谁,只要杀掉就好了。正义、热血、浪漫的荣耀,那些别人以为的杀鬼之道,緑嗤之以鼻,她甚至忘了自己在炼狱杏寿郎墓前说过的话。心跳加速,热血上涌,体内沸腾的能量只不过是一股发自内心地、纯粹想要杀掉猗窝座的杀意而已。她有种预感,这个她发誓赌上性命也要杀掉的家伙一定也在这里!

那匆匆低头的一瞥让一条漏网之鱼抓住了机会,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比巨蟒还要粗的蛇尾绞住緑的腰,将她卷到半空。那张惨白干枯、质地粗糙如岩石的面容骤然凑到緑面前,嘴像蛇一样夸张地裂到耳边,往外凸出的细长牙齿根根如竹签。它只需再使点劲便能勒断她的脊椎,但是太慢了!緑面无惧色,稳稳地一刀捅进它张开的血盆大口,向外侧猛地一剜,随着骨碎的声响,顷刻间就劈开了整颗头颅。蛇尾濒死前的全力一缩,也在拧断她的腰之前被义勇砍成了碎块。缠绕她的尸骸无力地松开、坠入深渊,在半空中分崩离析。它肮脏的热血喷得她浑身都是,不过再过片刻也会化为灰烬散掉的。

“小心一点。”义勇利落地甩掉长刀上的血,严肃地告诫他们。

“抱歉。”緑用袖子随便抹了抹脸上的血污,马上跟上他们向前跑。他们靠着炭治郎的嗅觉,全力赶往无惨所在之地。

犹豫便会死亡,所以不可恐惧,也无需颤栗,长刀在手,只要将四方的鬼杀掉!通通杀掉!

越靠近中心,竟能隐约听见谁在弹奏琵琶。乐声逐渐清晰,真如铁骑突出刀枪鸣,颇有战鼓齐响的威势。在人鬼清算千年账的时刻,前方飘来狼首的鬼魅幽幽伴着琵琶声吟唱《平家物语》的开篇诗:

“袛园精舍之钟声,奏诸行无常之响;

沙罗双树之花色,表盛者必衰之兆;

骄者难久,恰如春宵一梦;

猛者遂灭,好似风前之尘。”

这曲风凌厉的琵琶,婉转沧桑的音调,是在为谁奏响挽歌?今宵之后,覆灭的是鬼杀队还是鬼?

直到看清那熟悉的狼首,緑方醒悟过来,周遭的魍魉魑魅中应当有擅幻术者,但水平算不上精湛。她深感无语,已故的亡魂总是来到她面前晃悠,还跑来唱歌。斩破了幻影后,她大声提醒义勇和炭治郎:“是幻术!当心!”

“鬼舞辻无惨!”炭治郎显然中招了,可能看见了无惨的幻影,举刀要朝着空无一人的角落砍。

緑赶紧一手拽住他的羽织防止他踏空,一刀劈开那只想要趁机偷袭炭治郎的鬼,顺便一脚把无首的残骸连带着后面爬过来的鬼一起猛踹到楼下:“这里没有无惨!都是幻术!你清醒一点!”

一回头,她不得不单手挡住中术的义勇挥向她脖颈的刀,他的力道大得她手腕一抖。她皱眉大声呵斥道:“你疯啦?看清楚点!我是緑!醒一醒啊!”脚下的木门开始震动,楼宇像遭遇地震那般剧烈晃动起来。清醒过来的义勇警觉起来:“哪里在战斗?不——”

“是上面!”緑仰头望向震荡的来源。某股势不可挡的威压正以高速往这边直坠,伴随着层层木墙炸裂爆破的声音,它是一路砸烂房间冲过来的!

“炭治郎!退下!”义勇大吼,在天花板出现第一条裂缝前拔刀直冲。迟了,刀刃还未触及那个模糊的虚影,义勇和緑连人带刀都被弹到对面快速移动的栈道上。四周的鬼无法承受来者血脉的压制,纷纷如鸟兽散,逃向远处的楼阁。

“好久不见啊!亏你这种弱者还活着啊!灶门炭治郎!”

尘雾未散去,斗之鬼对着炭治郎就是迎面一击。在拳头砸到脸上前,他奋力一跃,翻跳到猗窝座身后。“火之神神乐·火车!”那一拳打空了。火光一闪,鬼断裂的左臂在与躯体分离了不到半秒便愈合了。转身一道横扫的铁拳几乎要打中炭治郎侧脸,他飞退回来的同时用“火之神神乐·幻日虹”脱身,使得对方只挥散了一片虹色的幻影。

“呲。”铁青的鬼面一分为二,血花四溅。在他不敢置信地转头望向炭治郎时已恢复如初。映着数字的双眸流动着铁水般的金色,靛青的刺青在虬结的肌肉上微微颤动,筋节暴突,无一不彰显着彪悍至极的恶鬼之力。上弦之三猗窝座歪一歪头,全身骨骼发出轻微的爆响。

义勇还震惊于当初那个在雪地里哭着向他下跪求饶的少年已经进步到了柱的水准,几乎没注意到緑的神色因见到仇敌而大变——眼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狂喜的激愤的精光,灼人如烈焰。“时之呼吸,春之语·惊雷醒春!”一上来就是猛烈的突击并不符合她一贯的作战风格,但她对上猗窝座必会单刀直入。尤其是在情绪上头的时候,具有迷惑性的含蓄攻击根本不能解气。可这回她的刀没能像之前一样将猗窝座的后背一分为二,对方开始认真了。他一个转身用两掌合住了她的刀!刀尖略略戳进小腹,沁出一点微不足道的血。

“又是你啊。”猗窝座冷冷地说,一改两分钟前的亢奋,抬脚向后一记“冠先割”踢中从后方过来的炭治郎的下巴。后者勉强用刀挡住,迎面的冲击还是撞得鼻血直流。

义勇趁机砍断了鬼夹刀的双臂,替緑解了围。脱身的瞬间她立即改变策略,从攻势较为密集的“夏之语”开始发动“四时轮回”的多连斩,义勇也以“流流乱舞”从另一面追击。三者看似如共舞的落叶,被风吹得轻盈地盘旋转动,实则每一次交锋都招招致命,都往对方的要害处猛击。不但要在闪避中伺机攻击,还要适应无时不刻在移动的空间。从走廊到天花板,从栈道到屋檐,他们一路打穿了十来座房间,毁掉了二十多条走廊,打得碎瓦横飞、木片四射。炭治郎瞄准时机上前助阵,猗窝座以一比三,却比他们潇洒得多。好战的鬼游刃有余地周旋于翻涌如潮的刀光剑影中,兴奋地沉浸其中,斗志越发昂扬:“很好!很好!是水柱吗!我已经有五十年没遇过水柱了!太棒了!这经过千锤百炼、行云流水的剑术!”

当义勇的“凪”化解了狂暴且猛烈的“破坏杀·乱式”,猗窝座更是惊喜地高呼:“从未见过的新招式!快报上你的名字!我要记住你!”义勇却漠然地回答:“我并没有可以用来告知鬼的名字。而且我讨厌说话,别老跟我搭讪。”

“是吗?原来你讨厌说话啊?我可最喜欢说话了!就算问上一万遍,我也不会腻的!”

“破坏杀·脚式”往他的胸膛猛地踏去,他只来得及用刀柄格挡。凶蛮的暴力震得他连连后退,尚未从踉跄中恢复平衡,就被紧接的“流闪群光”踢飞。义勇的后背撞破了数间房间,在墙上破开了一个个巨大的洞,不见其人。

炭治郎和緑条件反射般地喊出了他的名字,“哦哦,那家伙叫义勇啊。”猗窝座倏地微笑着出现在他们中间,双拳打出流星雨般的“鬼芯八重芯”,同时对二人施以连续的暴击。他们全力抵挡,长刀在手中不断震动,几乎难以握紧,最后也撞到了墙上。炭治郎多次使用火之神神乐的副作用愈发显著,他的脸色发白,满头大汗,竭力调整快紊乱的呼吸。长时间高度集中的作战突然被打断,强烈的疲惫感瞬间灌满了緑的全身。她背靠脆弱的纸拉门,气喘吁吁,从里到外都被汗水浸透了。两个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所幸还不至于致命。

“我说怎么有些熟悉,差不多有四十年了吧?你这些奇怪的招,都跟当年那个脸上几道疤的男人一模一样。现在你终于达到那个家伙的水准了。”猗窝座对緑说道。他不再靠近,站在原地观赏他们狼狈又摇晃着扶墙站起来的模样。

“他也是个柱啊,同样拒绝了我的邀请!可惜太阳出来了,没吃掉那个口出狂言的家伙实在是我的心头之憾!”

四十年?他说的人难道是小林宗介?三年前师父去世时不过六十五岁,当时应该二十多岁。师父竟然是柱,还遇到过上弦?他从来没对她提过!她居然是从鬼的口中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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