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故人的往事!
猗窝座继续喋喋不休,发自真心地流露出赞赏的微笑,十指依次拗得咔咔响:
“虽然我不喜欢对女人动手,但你的强悍毫不逊色,值得尊敬,配做我的对手!话说回来,炼狱也算没白死在我手上。那晚倒在地上的你也好,你旁边的红发小鬼也好,都只是弱者而已。而现在!你们已经取得了如此显著的进步!我真是太高兴了!高兴得心跳加速!炼狱能死在那个夜晚,实在是太好了!死得其所啊!不然他很可能永远都无法变得比当时更加强大,毕竟他是那种有着宁愿死也要维持人类之身的无聊价值观之人。”
“你在胡说什——”
“你tm给我闭嘴!”
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打断了炭治郎的话,他惊诧地望向房间另一端的緑。
“你没有资格议论我师父!更没有资格提起炼狱先生!”她无法忍受猗窝座一再践踏其底线,极度的狂怒使她强行振作起来了。
“为什么?我是在称赞你们啊,不管是你们还是炼狱都不算弱者。”猗窝座和颜悦色地继续说,“我最讨厌弱者了,要羞辱我也只想羞辱他们。那种只配被自然法则淘汰的东西,光是存在都令我作呕。”
緑的脑内一阵嗡响,听不进炭治郎对猗窝座念叨的什么强者保护弱者才是真正的自然法则云云。她只是在想: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猗窝座还能得意洋洋地站在这里?绝对不能允许他活在世界上!
“你有什么好骄傲的?”怒气到达巅峰时,她的语气骤然冷得像散发寒气的冰,丝丝吐露出尖刻的恶语,“你啊,就是个能两脚站立的畜生。很有优越感是吗?但你跟那些踩着同类尸体的低能鬼没有任何区别。和你鄙视的人类比起来,你的心智和格局又有多少长进呢?你以为自己很强大,杀掉我们对你来说不难,但是满口恃强凌弱的你的内在苍白又虚弱!总有一天也会被比你更强的存在抹杀掉的吧!”
猗窝座的笑容消失了,他瞪大双眼,有半晌没出声,手臂的青筋暴起,忽然朝身后的空气锤了一拳,好像那里有谁存在似的。他的表情和不解的炭治郎同样错愕。
末了,上弦之三缓缓转头,咬牙切齿对二人道:“你们这帮自以为是的渣滓,果然令我相当不快。”
“破坏杀·灭式!”
那是惊天动地的一拳,也是令炼狱殒命的一拳。巨大的冲击波直接瓦解了緑的防御技“水面镜”,五脏六腑仿佛承受了敲击钟磬的大圆木的凶猛的一撞,灵魂都要被撞出体外。但她确实被弹飞出了满是瓦砾的阁楼,掉入了不见尽头的深渊。她在头晕目眩中翻滚坠落,离刚才所在的地方越来越远。透过自口中狂喷而出的鲜血,唯见猗窝座那个小点倏地跃过悬空的移动栈道,向落单的炭治郎挥出下一拳。很快飘移的楼阁阻挡了视线,她什么也看不见了。
趁着神智尚存,她紧咬牙关想要维持全集中呼吸,尽可能提升□□的防御力。动起来!动起来!转动身体调整姿势落地!可沉重的身体根本不听使唤,她摔破了两扇拉门,好歹得到了些缓冲,最终几乎是俯身摔进了某个空房间,内脏受到二次冲击,还摔断了鼻梁,多了处淌血的地方。
她必须逼迫自己设法离开,却痛得无法动弹。这个房间一定发生过战斗,榻榻米上满是深深的划痕,断裂的木板摇摇欲坠。问题是几盏灯笼都被打翻在地,火焰如滑行的蛇般向四周蔓延,高温烫得皮肤发麻。再待下去,不是被烧死,就是吸入过多烟雾而死。
动起来啊!快动起来!
她不能继续用呼吸法了,屏气努力用酸痛的胳膊支起绵软无力的上半身。好在高空坠落中始终没松开过手里的刀,她收刀回鞘,把刀鞘当做拐杖,脱下羽织掩住口鼻,慢腾腾地起身离开了房间。踏出房门的刹那,她几近绝望。
这是一座燃烧的迷宫。
四周刮刮杂杂地烧着,她只得尽量往火情不那么危急的地方走。可由于没有固定不变的房间,任何参照都失去了意义。上一秒刚躲到相对安全的转角,眨眼的功夫又被转移到烈火飞腾的走廊。火焰中的木房子发出岌岌可危的吱呀声,头顶的横梁摇摇欲坠。弥漫的大烟中,朦胧可见不远处有游荡的食人鬼摇摆的身影。火伤害不了它们,这里是人的坟场,也是鬼的猎场。
其实她是被打入了地狱吧?
不知是室内的高温还是体内的高温,緑觉得自己发烧了,连睁开眼皮都费劲。双肺急需清新的空气,脉搏不正常地剧烈跳动,之所以还能活动,或许是死亡来临前的回光返照吧。她死活不放弃挣扎,跌跌撞撞地兜兜转转,一心想要回到猗窝座那边。活下去!她还没有复仇!杀掉那个家伙之前还不能死!
“这边,请过来这边。”
幻听吗?她在火海里听见一个轻柔的女声。变形扭曲的空气里,一个粉色的身影如幽灵般若隐若现。那个穿着粉色和服的女孩遥遥地立在左边的长廊,看上去柔弱得手无缚鸡之力,没拿任何防身的武器,还在向她招手示意。无限城里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人类呢?緑的脑子也不清醒了,顾不上去想人家有没有可能是伪装的鬼,而按她说的照办了。女孩见状,转身迈开姗姗碎步为她带路。
“这里是无限城,离中心越远的地方转动越慢,这片区域是每隔五分钟逆时针转一圈。请再坚持一下,沿这边的楼梯下去,穿过厢房,从侧门出去。”女孩温顺地细语道,她似乎对无限城的构造了如指掌,轻而易举地领緑走出了险象丛生的迷宫。一出侧门,视野豁然开朗:这个异空间里竟然有一大片广袤的莲花湖!水池里荧光点点,波光粼粼,盛放的莲花亭亭净植。阵阵清香的风拂过发烫的脸颊,人也清爽了些。
緑终于能够放下捂住口鼻的羽织,贪婪地大口呼吸新鲜的空气,急不可耐地跪在水池边,掬一捧清凉的水洗洗脸。抬首远眺,湖中央矗立着一座古朴的寺院,静谧祥和的灯火安抚着穷途末路之人彷徨不安的心。地狱般险恶的无限城里还有这样清幽的净土,緑纳罕地想,难道鬼王也会礼佛或者拜神不成?
“此地不宜久留,小姐好些了的话就快点动身吧。”女孩在一旁有些焦急地催促她,折返回刚经过的厢房,带她步上不知何时出现的楼梯,一路左拐右转。
“谢谢你救了我。不过,你是谁?为什么会帮我?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緑的头脑清明起来,不由得对这个行踪诡秘的少女心生怀疑。她感受不到鬼的气息,不如说,除了眼中的形象,她感受不到少女存在的气息。
“我名为素山恋雪,是狛治哥哥的家人,绝非会陷害您的人。虽然改变不了狛治哥哥对您做过的事情,但请让我多少帮一下您吧。”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狛治哥哥就是猗窝座,但他不是自愿变成鬼的!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无论如何道歉都弥补不了您。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两百年了啊……我们陪了他两百年,但他完全不知道啊。我想让他知道,已经足够了,他已经做得够多了啦,所以啊,回到我们身边吧。”少女语无伦次地说道,掩面哭诉道一起两百年前的惨剧如何让一个一无所有的少年堕为迷失的鬼。
緑明白了,她是幽灵。此前她根本不相信世界上有灵异的存在。是幻觉吗?但若是没有她,緑是不可能独自走出迷宫的。不去转生的幽灵,是放不下未完成的夙愿吗?作为已死之人,永远凝固在那个时间点,凭着一缕坚定不移的残念现身人间。
“你是想将你的夙愿托付给我么?”
“是……我们没离开过他,也不会离开。他执着于强大,是因为不能原谅自己。请帮帮我,结束他的噩梦吧。”少女哀切的语气飘忽不定,小手和衣袖渐渐变得透明。
“素山小姐,这很不公平啊……”
要不是素山救了她,她本不想理会幽灵莫名其妙的请求,哪有那么多过剩的同情心分给旁人?而且还是分给刚把她踹飞的猗窝座!
“你想他来见你。那我想见的人,谁又能替我带来呢?猗窝座还有你是吗?那我是什么都没有了啊!”
谁来结束我的噩梦呢!
我的苦痛又该向谁呐喊呢!
我凭什么要经历这些啊!
来吧,来做个了结吧!猗窝座,为了终结所有无从化解的痛苦和仇恨,我们一起——
去死吧!
铺天盖地的悲愤彻底吞没了緑。想要向谁咆哮、向谁嘶吼的欲望完全堵塞在胸中,不得不噤声。幽灵少女已经没了□□,但那个一言不发的女孩的眼神却令她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素山恋雪惊恐地盯着她停下脚步,双手扶着刀柄缓缓挺直脊梁,仰望着无限延伸的空中楼阁,望着这个看不见尽头的、永夜的世界。緑沉沉地吁出一口气,左脸的皮肤上浮现出一道长长的黑色双螺旋纹。纹路像一条锁链,从额头垂直穿过左眼,与长疤交叉后延伸至脖部,形成一个硕大又触目惊心的叉。
“能否跨越濒死的极限是出现斑纹的分水岭。”时透对开启斑纹如此断言。为了死而求生,緑跨过了。
见证了全程的幽灵一时唏嘘不已,化作点点萤火带领亡命之人飘向她选择的归宿。
(二)第二幕
义勇陷入了苦战。
他在炭治郎马上招架不住时及时赶回上弦之三的战场,但就算开启了斑纹,面对狂暴的恶鬼也逐渐捉襟见肘。
“看来水之型全都用完啦。”义勇悚然一惊,那对金色眸子瞬间近在咫尺,目光充满轻蔑,“已经足够了,义勇,该结束了。亏你能坚持到现在。”
然而即将贯穿义勇的一拳被半路杀出来的緑一刀截断。猗窝座向后一翻拉开了距离,略微讶异于她的顽强:“你竟然还活着!”
“是啊!我从地狱爬回来了!就算要下地狱,我也要抓着你的头一起下!”
“那种地方你自己去就可以了。”鬼阴冷地嗤笑一声。他已经不把她当作女性,而是当作一个该死的对手了,毕竟他给过她许多次机会。
斗之鬼一脚猛踏碎了地板,展开了雪花型术阵:“术式展开……终式·青银乱残光!”数百枚青光弹几乎同时以其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射出,连义勇也无法用“凪”全部防下,乱弹一触碰到他,炸开了数个小血洞。
“不错啊,避开了致命的要害。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义勇,你没必要像炼狱或炭治郎一样死掉,你也做鬼怎么样?”他又发出了熟悉的邀请。罗针只感应到义勇的存在,另外两个大约已中了乱弹暴毙,他懒得理会。殊不知二人静默凝神地站在他身后。
难道他没发现吗?义勇吃惊又不解。那只鬼的感应竟失灵了?不,是炭治郎和緑变了……他们达到了藏踪匿迹的最高境界,不仅是呼吸的声音,炭治郎连眼睛、发色全然不同了!很好,这是个机会!趁机砍脖子,义勇在心中大喊,拼死再对猗窝座挥出吸引其注意力的当头一刀,为同伴创造机会。
那一秒在緑的眼中被拉扯得格外漫长。
预判,时之呼吸的必修课,预判对手的行动,所以她基本避开了乱弹,也看出了猗窝座的意图。
——不行啊,义勇,那家伙会再使一次穿膛的一击。你一定会死的。
——斩其首和斩其臂,不能兼得。杀掉他和保护你,不能兼得。破绽难得,这可能是唯一一个杀掉他的机会了。
她不假思索全凭本能地做出了选择。
“时之呼吸,春之语·润物无声!”
“火之神神乐·斜阳转身!”
刀起刀落,鬼的首级与手臂同时落地。
上弦之三猗窝座,被灶门炭治郎斩首了。
——啊啊,我想起来了,为什么这个小鬼令我这么不爽。
——四十年前那场战斗,也曾经有那么一会,完全感受不到那个男人的斗气,就像面对着不可能存在在那里的异物的状态似的。罗针没有反应,感知出现混乱。那个小鬼没有波澜和杀气的眼中看到的,可能就是我一直追求的“至高领域”!我一直隐隐感受到却无法到达的“无我的境界”!我几百年的武术精髓,被炭治郎堂堂正正地从正面击破了!
——还没完!我还能战斗!我还能变强!
战败的不甘激怒了修罗恶鬼。无首的他在最后关头竟还能迸发出力量再生出新的胳膊接住头颅,按在脖颈断裂处作最后挣扎。緑决不允许他有机会把头接起来,一鼓作气把蓝绿色的利刃猛扎进鬼的双眼之间,挑起来跑到走廊边,用力抛进深渊里。没有人敢松懈半分,因为猗窝座的身体迟迟没有崩塌,颈部的断面甚至新生出了蠕动的肉瘤,它的头要再生了!
困兽犹斗的猗窝座依然力大无穷,就在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