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在学校楚南邻没来找谢未赎,准确来说是他没办法找谢未赎。
谢未赎一大早迟到被校长逮到了,他和另外七八个迟到的人一齐被拎到校门口,看起来像是迎接校领导的。
谢未赎没睡醒,虽然站着笔直的,但脑袋一点一点,马上就要睡着。
旁边两个男的是隔壁班的,谢未赎之前见过他们——他们两个一个叫钱衡,另一个叫王永彦。
之所以知道王永彦,是因为王永彦好几次考到年级第二,但都和楚南邻差几分。
这个钱衡刚开学就因为打架被记过,是很多人议论纷纷的对象。
谢未赎刚要睡过去,突然听到那两个人似乎提到了楚南邻。
钱衡说:“哎,我旁边那个,和楚南邻一个班的。”
王永彦回答:“楚南邻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不觉得他很装吗?”
“他家好像很有钱。”
“有几个钱就装啊?谁不知道他家的分公司都开到巴黎去了?再厉害也不是他干的,有什么好炫耀的。”
谢未赎揉了揉眼睛,很不解地看了他们两个一眼,心说就算不是楚南邻干的那也不是你们干的,而且我还真不知道他家分公司开到巴黎。
“……那你旁边那个人谁啊?”
“谢未赎。那个倒数。”
讲到这里,两个人都很默契地压低了声音,钱衡说:“他妈妈死了。”
“生病啊?”
“……不知道。反正就是死了。”
“好可怜。”
我有胳膊有腿,不需要你可怜。
昨晚才去的墓地,突然被提到心中很敏感的点,谢未赎立马感觉很不舒服,准备“友善”提醒一下两个人,他们又展开了另一个话题。
“我们班有个喜欢谢未赎的女生。”
谢未赎一惊。
他自己本人还不知道呢,这两个人怎么这么八卦,什么都知道。
“她给谢未赎写的情书我偷偷给我几个朋友偷偷看过,现在他们两个在我们班已经有绯闻了。”
两个人凑近了一点说了些什么,谢未赎没听清。紧接着两个人突然轰然大笑起来,把谢未赎都吓了一跳:
“真的假的?不过我确实观察过,她那么瘦,脸上全是痘痘,正确的女的不都前凸后翘吗,她确实一点女人味都没有,丑死了!”
几乎没经过大脑思考,谢未赎抓住钱衡的衣领子,让他面对着自己。
“靠。”钱衡吓了一跳,“有病?”
谢未赎没给他一个眼神,一脚朝他的肚子就踹了过去。
这把王永彦吓傻了,站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其他几个迟到的人也呆了,居然没有一个人去找老师。
钱衡被踹出去好几米,谢未赎头晕乎乎的,一巴掌又甩到他的脸上。
钱衡作为体育生也不是省油的灯,他被谢未赎打醒了,醍醐灌顶地拿起自己的书包往谢未赎的脸上砸去。
他的书包里十几本书,一下子砸下去,书包链子刚好打到嘴巴,嘴里顿时一股甜腻的味道,鼻子也生疼。
好像是流血了。
谢未赎本来想着算了,可这次,钱衡给他打疼了。
谢未赎喘着粗气,按着钱衡的头往下,抬起膝盖猛地朝他下巴踢过去:“楚南邻家里有没有钱跟你有什么关系?他家有钱让你没饭吃了?碍你事了?”
钱衡惊慌地叫了一声,王永彦这才想起来要去找老师,惊慌地转过头。
谢未赎干练地甩了一下刘海,又把王永彦扯过来,语气冷得仿佛要杀人,“这个点老师要么在开会要么在教学楼上早读,你想找谁?”
王永彦看出来谢未赎是认真的,扯着嗓子大喊“校园霸凌了”,被谢未赎一拳砸在脸上。
这一拳还不够解气,谢未赎被气疯了,一脚踢在王永彦的膝盖上,声音都有点颤抖了:“女生长什么样,和你什么关系?你这种烂人活该被打死!”
钱衡又拿着书包对着谢未赎的后脑勺就砸过去。谢未赎闷哼一声,先把王永彦踹在地上,又转过身一拳打在钱衡的鼻子上。
两个人打得不可开交,一只冰冷的手突然从后面拽住了谢未赎的衣服领子。
谢未赎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那个人拎着超后退了几步。
他正在兴头上,转头一看,楚南邻。
“学生会。”楚南邻的语气还算平静,但在看到谢未赎的脸时,眼神中露出了一丝错愕的神色,“不许打架。”
谢未赎的肾上腺素飙升,大脑快要失去理智了,这会儿楚南邻突然拦着他,他只觉得自己要疯了:“滚!”
说着,又要冲上前就打钱衡。
钱衡看到学生会的楚南邻倒是冷静了一点,但看见谢未赎对着自己冲过来的时候,还是挥出了拳头。
“钱衡!”楚南邻呵斥了一声,一把又把谢未赎拽到自己的身旁。
听到学生会长的声音,钱衡好不容易清醒了一点,然而被楚南邻拦住的谢未赎已经要抓狂了,他干练地撩了撩头发,抓狂地喊:“你他妈的是不是有病!你给我放手!”
“放什么手?!放手看你继续被打?怎么可能!”楚南邻的情绪突然也激动起来,音调都不免提高了。
“那跟你有什么关系!”谢未赎怎么也挣脱不开楚南邻的手,“快点松手,不然我连你也打!”
“打啊!”
听到这句话,谢未赎头晕得差点要站不起来,但还是没对楚南邻下手。
“打什么!谢未赎!钱衡!你们长本事了是不是?”校长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谢未赎这才觉得累。还想吐。但听到校长的声音时,他还是强打精神地站直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楚南邻抓住他手腕的力度更大了。
终于冷静一点了。
校长过来之后一把掐住谢未赎的下巴。
谢未赎耍开楚南邻的手。
“长本事了,会打人了是不是?”
头晕。谢未赎几乎听不清校长说的话,只知道他骂了钱衡几句,还很关心地问了问王永彦的情况。
楚南邻在旁边保持沉默。
谢未赎的胸口一阵一阵地痛。
好像就是从一个月前,每次情绪激动一点,就会头晕恶心,还有耳鸣,肌肉酸痛,站不稳,心跳加快。
他又被校长揪着下巴一路到了校长办公室,钱衡在旁边跟着,到了之后两个人又被校长打了两巴掌。
“处分肯定逃不掉了。今天是周一,一个星期以内,五千字检讨,下周一上主席台念检讨,写得好酌情考虑降低处罚力度。至于请家长的事情,也等你们念完检讨。”
两个人先是互相道歉,后来谢未赎又被拉去给王永彦道歉。
凭什么要给王永彦这种不尊重女性的烂人道歉。谢未赎气得不轻,到医务室照了镜子一看,发现牙龈里全是血,脸上也糊得全是血,还有很多淤青。
丑死了。
谢未赎摸着脸上划破的口子,想。
.
谢未赎的班主任叫陈盈,教化学。
她很温柔,很漂亮,所以很招学生喜欢。就算谢未赎这种人,也很喜欢陈盈这位班主任。
在知道谢未赎打架的事情之后,她很快就赶回班里。
“谢未赎,下节物理课我们先不上好吧,老师和你谈谈。”陈盈说。
谢未赎点点头。
物理课的时候,陈盈把他带到自己的办公室,拿了个小板凳给他坐。
“去过医务室了?”陈盈看着谢未赎脸上的伤,担心地问。
谢未赎点点头。
“……下次不能打架,知不知道?”陈盈的语气严肃地一点,说。
谢未赎还是不说话,点点头。
“君子动口不动手,对不对?老师知道你们这个年纪容易冲动,但是我们处理问题的时候还是得冷静,打完架之后,你看看,多疼啊,而且还得吃处分。”
谢未赎又是点头。
“说一下打架的原因呢。”
谢未赎沉默。
“说话啊。”陈盈皱了皱眉头,“这个很重要的,如果我问不到,只能让校长问了。”
“他们骂我。用我的家庭骂我。”谢未赎言简意赅地选取了一部分说。
陈盈点点头:“处分应该是躲不掉了。检讨好好写,知道吗?”
谢未赎“嗯”了一声。
陈盈又和他讲了很多大道理,语气严肃但不威严,始终都是平和的态度,直到下课才放谢未赎回去。
脸上的伤口还没结疤,也没有创可贴,血又流出来了。
谢未赎又觉得不舒服了,他胡乱用纸擦了擦伤口,刚准备睡下,楚南邻递过来一个创可贴。
谢未赎赌气地不说话。
“蹭到校服上很难洗。”楚南邻忍不住又提醒了一句。
谢未赎这才接过来贴到脸上。
结果就在回去后上的第一节课,谢未赎昏昏沉沉地倒下了。
刚开始老师只以为他又睡着了,直到趴在桌子上的他突然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了。
这把任课老师吓了一跳,立马给医务室打电话,还不忘对着班里同学喊:“班长先把人扶起来,有糖的同学给他吃一颗,是不是低血糖了?”
班长是楚南邻。
楚南邻把谢未赎扶起来让他到椅子上坐着,试图把他喊醒,周围的同学慌忙地怼着他嘴里塞糖。
动静有点大,谢未赎闷哼了一声,微微睁开眼睛。一下就看到了自己这个班里最讨厌的人——楚南邻。
头晕。难受,腰疼。
尤其是那种心慌的感觉,他是真的要受不了了。
于是他一不做二不休地又闭上了眼睛,不管周围人的死活。
最后医务室的人过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先灌了糖水,把陈盈也吓过来了。
谢未赎很不耐烦地睁开眼睛。
陈盈给他塞了一颗糖:“是不是打架打得不舒服啊?要不要给你家长打电话,带你去医院看看?”
谢未赎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确实觉得自己生病了,打完架之后浑身都没有力气。但他又很不想让陈老师打电话通知谢珩。
于是他说:“我写出门条,自己回家找我家长去医院吧。”
谢未赎出了校门就到医院去挂号,第二天他就没有来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