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叶筝随口一句邀请,就足以安抚他那无法言说的焦虑。
阿诺在云易澜的怀里动了动,尾巴甩得更欢了,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也缓和了一些,但谁都知道,表面的平静之下,藏着不同的心思与距离——
一个小心翼翼地在意,一个却始终不愿真正靠近。
——
叶筝驾轻就熟地回到了斗兽场附属的诊所,目光扫过那些熟悉的仪器,不由得涌起一种安心的感觉。
她走到其中一个悬浮式诊疗台前,轻轻拍了拍阿诺的脑袋:【阿诺,来,我正好给你做个全身检查。】
【好嘞!】阿诺低低呜咽了一声,尾巴轻甩,乖巧地跳上了诊疗台。
叶筝的手指在控制面板上敲击几下,启动了扫描程序。
诊疗台缓缓升起,蓝色的光束环绕着阿诺扫描,将具体的相关生理数据实时传送到她面前的显示屏上。
叶筝专注地盯着屏幕,检查阿诺的生命体征:能量核心的损耗率、量子神经的稳定性,以及各模块的运行情况。
随着一个个数据的详细输出,她的眉头也从一开始的紧皱变为逐渐舒展,嘴角也带着满意的笑容。
【阿诺,你的自我修复功能比我预期的还要强。】
她温柔地抚摸着眼前探过头的阿诺,眼中满是温情。
【之前的旧伤都恢复的很好。看看,你之前脱落的毛发都长回来了。】
阿诺的耳朵轻抖,尾巴甩动得更加兴奋。
【我不秃了主人!又变得毛茸茸的了!】
叶筝笑着继续查看数据,记录下阿诺的恢复情况。她知道,这种自我修复能力不仅让阿诺快速恢复,也确保它在未来的战斗中能更好地保护自己。
与此同时,云易澜则待在诊所外的仿生兽自由活动区域。
几只仿生豹正懒洋洋地趴在地上晒着人造太阳,它们的皮毛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
云易澜缓缓走近其中一只仿生豹,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它的脑袋。仿生豹的耳朵微微抖动,随后抬起头,机械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它的毛发下意识地立了起来,身体紧绷,仿佛随时准备逃离。但想到阿诺老大的叮嘱,它还是强忍着不安,任凭眼前这个一看就不好惹的男人抚摸。
“你们倒是挺悠闲的。”云易澜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难得的柔和。他的手指轻轻抚过仿生豹的皮毛,感受到它那脊背伴随着不太平稳的呼吸而起伏。
随着时间慢慢地流逝,那只仿生豹似乎对云易澜的抚摸很受用,它轻轻蹭了蹭云易澜的手掌,随后用尖利的牙齿轻轻咬住他的手指。云易澜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其他几只仿生豹也渐渐被吸引了过来,它们围在云易澜身边,有的用脑袋蹭他的腿,有的用尾巴轻轻甩动。
【我们也想要摸摸!】
云易澜有些无奈,但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他难得轻柔而异常公平抚摸着每一只仿生豹的脑袋,感受到它们身上传来的温暖和信任。
而温暖和信任,云易澜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感受到了。
就算脱离了黑曜石,摆脱了那个称号......
加入了暗潮三年的云易澜,现在才真正感受到了难得的宁静。
——
图北午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诊所的大门甚至没有关上,外面那几只最喜欢掐架和惹是生非的仿生豹,全都围在云易澜身边,有的趴在他的腿上,有的用脑袋蹭着他的手臂,仿佛将他当成了一个大型的“猫爬架”。
而云易澜低着头,似乎是在打盹,但听到图北午的脚步声后,他瞬间睁开眼睛,目光锐利地看向对方。
图北午扯了扯嘴角,和云易澜点头示意了一下,有些无语——这家伙的警惕性还真是高得离谱。他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径直走进了诊所。
诊所内,叶筝还在摆弄着各式仪器,她的手指在控制面板上快速敲击,目光专注而认真。阿诺则有些百无聊赖地趴在地上,脑袋放在两只前爪上,黑黝黝的大眼睛跟随着自己主人的行动轨迹,尾巴偶尔轻轻甩动一下。
图北午走到叶筝身旁,语气平静:“叶筝,接下来会比较忙。我们需要你协助安抚部分仍有些狂躁的仿生兽。”
叶筝抬起头,目光中带着疑惑:“只是安抚?”
图北午点了点头,但随即又补充道:“不过,经决定,有一部分仿生兽还是会被销毁。它们已经被‘夜藤’侵蚀,而且……已经吃过人了。”
叶筝抿了抿嘴,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我明白。”
她之前就注意到了,有不少仿生兽身上已经出现了“夜藤”特有的紫色斑纹。
那些斑纹像是某种诅咒,侵蚀着仿生兽的身体和意识——被基地那群人做了什么,显而易见了。
图北午知道这个结果势必会让叶筝不舒服,但他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又叮嘱了一下之后的安排后,便转身离开诊所,继续去外面的斗兽场安置仿生兽们了。
在他离开后,叶筝怔怔站在原地,手中本还持续的操作不知何时停了下来。眼前的仪器冷光闪烁,她却仿佛看不见一般,目光透过那层冰冷的金属,投向了某个遥远又沉重的角落。
图北午的话还在耳边回荡,而那个基地里,那些被“夜藤”侵蚀得面目全非的仿生兽,也一次次浮现于她的脑海当中,带着扭曲的痛苦与哀嚎。
其实,从她第一次见到那些仿生兽时,她就明白——它们的结局早已注定。逃无可逃,挣也无用。
云易澜当初前往那里暗中调查,不正是因为那些无故失踪的底层人民?
但如今,连那些被迫承受的仿生兽们,也在沉默中腐烂。
这一切,不过是那群上城区贪婪的果实——冷漠、欲望、掌控。
叶筝闭了闭眼,指尖微微颤抖。她能做什么呢?她只是一个局外人,被裹挟着走到如今。还是说,她所做的一切,终究只是杯水车薪,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生命,在无声中消逝?
心底一阵钝痛蔓延开来。
可她知道——或许,她并非全然无力。或许,在暗潮的协助下,还有些事情可以尝试去做,也值得一搏。
其实在图北午出现之前,她早已通过AI段知微,窥见了部分仿生兽的真相。
原来,从它们诞生的那一刻起,命运就已被锁死。仿生兽的底层代码,在初代设计时就被彻底固定,而那位主导设计的研究员,早已身故。他留下了一段无法覆盖、无法更改的代码,像一道牢不可破的锁链,束缚住了这些仿生生命的未来。
而后来的财阀集团,面对这不可更改的根源,只能不断借助外力进行改造。他们强化仿生兽的外部装置,用药物激发其本能的凶性,却从未真正关心它们的苦痛。
这些仿生兽,根本不曾拥有选择的权利,它们被制造、被利用、被抛弃,愤怒与悲鸣,从未被谁聆听。
叶筝缓缓握紧了拳,目光重新聚焦。既然她听到了,那至少——她不能什么都不做。
接下来的几天里,叶筝过上了两点一线的生活。
她带着阿诺,在自己的房间与诊所之间来回穿梭,每天步履匆匆,却又井然有序。清晨,她总是准时从休眠舱中醒来,简单洗漱后便带着阿诺前往斗兽场。
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在宠物医院工作的时光。那时候,病患是猫狗,今天,则换成了形态各异的仿生兽。但无论它们的外表如何,受伤时的痛苦与不安,都是如此相似。哦对,还有那让叶筝难以自拔的,毛茸茸的质感。
阿诺显然也很享受这种忙碌又充实的日子。它总是安静地跟在叶筝身后,尾巴一摇一摆,身影在诊所里穿梭。它有时趴在叶筝脚边,仰头望着她认真工作的模样,有时又机灵地跑去协助叶筝安抚那些情绪不稳的仿生兽。
仿生兽们似乎对阿诺格外信任。它们起初有些迟疑,但在阿诺接连几次“出手”后,情绪都会被莫名地安抚下来。渐渐地,诊所里的仿生兽们开始对它露出友善的反应,不再抵触治疗。
也正因为如此,“阿诺老大”的名声,悄然在仿生兽之间传开了。
而叶筝每天都忙碌到深夜,常常沉浸其中,忘记了时间的流逝。直到AI段知微实在忍不住出面提醒,她才会放下手中的工作,略显疲惫却仍不舍地离开。
回到房间后,她躺在休眠舱中,望着舱顶那片幽暗的光幕,脑海却还在回放白天的种种。那些熟悉的治疗操作、阿诺的轻叫声、仿生兽逐渐平复的目光……一幕幕,像潮水般涌来。
第二天清晨,两眼一睁,又是新的一天。
“好像……真的回到了以前在宠物医院工作的状态。”叶筝从休眠舱中坐了起来,低声喃喃,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淡笑。
只是,这一次,她的世界不再是孤身一人。她的身边,有了阿诺——还有云易澜。
没错,云易澜似乎最近在休假。
每天清晨,他总会准时出现在叶筝的房门口,安静地靠在墙边。当叶筝打开门,他也不多言,只是点头示意,然后自然而然地跟在她身后,一同前往斗兽场。
到了斗兽场后,云易澜便悄然转身,走向仿生兽的自由活动区,继续他低调而执着的“撸大猫”事业。
随着叶筝治愈的仿生兽日渐增多,自由活动区里也热闹了不少。仿生豹、仿生虎,甚至连几只警戒心极强的仿生狼,如今也习惯了云易澜的存在。它们围绕在他身边,像一群大型忠犬,时不时用头轻蹭他的腿,尾巴轻轻一扫,争相想要云易澜的抚摸。
云易澜一开始似乎不太习惯,但渐渐地,他那张向来冷峻的脸上,竟多了几分少见的柔和。
他屈身而坐,指尖轻抚过仿生兽的皮毛,感受它们体表传来的微热与振动。
他的目光深邃,神情中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