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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志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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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迎来二模考试,考完学校组织毕业班拍集体大合照,很多同学都从家里带来相机或者手机,利用这个机会和关系好的同学、老师拍合影。

许于薇也带来了她的新手机,宋乔有点羡慕:“都要考试了,你爸还给你买新手机啊。”

“这是奖励我一模考的,再说了高考后不也要买手机吗,早晚的问题。”许于薇调试镜头连着自拍了几张:“看,早买这不就用上了。”

三人挽着手找遍学校里每一个有标志性意义的建筑留下合影,有高一班级门口,有学校新建的图书馆,有操场旁边的玉兰花园,还有刚修不久的园林花圃。

“上一次坐在这张石椅上,还是早读课开始前背文言文。”

宋乔挽着余希柠的手和她靠在一起,抬手比耶,许于薇帮她们拍。

“林烜呢,怎么不见他?”

许于薇状似无意地提起,本以为他会来找余希柠拍合照,没想到半天都不见人。

余希柠摇头:“我也不清楚。”

她也很久没见到林烜了,偶尔经过篮球场,视线会下意识穿过层层台阶落在场地中央,去捕捉那道熟悉的身影,但就是没遇见。兴许他也正放弃爱好,选择全力冲刺高考吧。

许于薇低头回看手机里拍的照片,没和林烜拍上合照,又怕被姐妹们看出端倪,她按按把失落情绪藏回到心底。

六月初,高三生放假,最后一堂课结束后,班主任在黑板上洋洋洒洒写下了一篇长诗,预祝学生金榜题名。

教室外传来呐喊声,紧接着无数被撕碎了的草稿纸跟卷子从楼上丢了下来,顿时漫天纸片如雪花般飘落。

对面传来学弟学妹们的喊楼声:“祝高三学长学姐,高考顺利,金榜题名。”

这样的场景,余希柠经历过两次,从前她还是喊楼的一员,如今已是真正的高三生。她闭上眼睛,许下一个重复了无数次的愿望:“希望高考顺利,考上理想大学。”

2013年6月7、8两日,雨后迎来大晴天,送考的家长纷纷说是吉日。余希柠的考场在本校,出门前陈慧柔不忘用沾了红花仙草水的石榴花枝在她额前、身上还有手心里洒了洒,说尽了吉利话。

这一年的数学卷子出奇的难,余希柠考完出来脸色就变了,心态大崩,间接影响到了第二天的考试。成绩出来那一晚,家里像天塌了一样阴沉可怖。

客厅里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响,全都是来问考试成绩的。余序洲负责接,起初还会叹气,到后面的解释都变得机械般无力:“考得不理想,没上二本线。”

陈慧柔躺在卧室床上,根本起不来,眼泪不停地流,打湿了半个枕头。该怎么办呢,她几乎是六神无主。

这一届的教师子女里,余希柠的成绩是最差的,教师村不少人家都在传这个事——序洲老师的女儿高考成绩出来了,糟糕得很。

次日一大早陈敬涛就来了,他建议余希柠去潮阳一所封闭式学校复读,该校往年复读生重本率高达95%,唯一的缺点就是学费昂贵。

陈敬涛和余序洲夫妇商量了一整个上午,余希柠就一直待在房间里没出去。

“我不同意她去潮阳读,一是没有寄宿经验,去了她还得花时间适应宿舍生活。在家里我什么事都可以帮她做,她只需要学习就好。二是她这个成绩,花那么多钱去了,如果还只是考个普通二本,那还不如留在二中复读就好。”

陈慧柔的声量不低,余希柠全都听进去了,对她来说,重来一次的高四生活,远比从前压力要大。她对这个环境本来就排斥,简直不敢想再来一次会怎样。然而陈慧柔没有给她自己选择的权利。

最终,陈敬涛也还是尊重他们当父母的,没有继续劝。

余希柠复读的消息没有多少人知道,连返校拿成绩单和毕业证,她都是让许于薇帮忙。几个朋友对于余希柠的情绪都能理解,尽量不在她面前表露出开心放松的样子。

录取通知接二连三地发放,第一批次的最快,宋乔考上了暨南大学,林烜去了北京工业大学,许于薇最让人想不到,她报考了警官学院并被顺利录取。

七八月的日子如白驹过隙,很快又迎来新的三百天倒计时。

尽管这一届的老师都是生面孔,但在他们眼里,余希柠已然被扣上了“差生”的帽子,复读像是一张丑陋的标签贴在她的脑门上,走哪都会被人议论一两句。

起初因为有过一年的基础,余希柠考得还不错,陈慧柔没有称赞过她,反倒说:“你比其他人多读了一年,考这样的分数不是应该的吗?”

再后来,她的成绩被赶上了,陈慧柔又开始焦虑:“你看,分又提不上了。”

余希柠厌恶这样的环境,她变得很敏感,对他人的视线,对旁人的言论出奇在乎,这是一个非常差的信号。她回想起陈梓钰说过的话——

只有成绩能给到你想要的自由,考好了,什么声音就会没有了。

这一年的誓师大会,余希柠站在班级队伍最后面,她虽然是复读生,但因为余序洲的缘故,还是以插班生的身份进了普通班。

一开始同学看见她这个生面孔时还在猜测,是不是从重点班退下来的,余希柠没回答。很快,真正从重点班回到普通班的同学找了过来,企图抱团取暖,余希柠只能解释,她是复读。

复读这两个字意味着界限与不同,余希柠也懒得在这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立存在感。

五一放假的时候,宋乔特地回来看她。

“林烜离得远,说等我到了给他打电话,他在电话里给你加油。”

余希柠攥紧了指尖,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来:“谢谢你们还惦记着我。”

“当然要惦记啊,你可是我们最好的朋友,不能掉队的。我读建筑要五年才能毕业,到时候还能和你一块拍毕业照!”

宋乔鼓励余希柠,把握住机会,也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高考前一天晚上,陈慧柔抱着被子和枕头过来陪余希柠睡,怕她又失眠。第二天一早,不过百米距离,余序洲亲自送考,考试结束时他也等在校门口。

邻居路过笑着说:“序洲老师今年是很上心啊。”

余序洲:“应该的。”

父母说是要把去年没做到的都做齐了,余希柠却全然不在意。

两天考试结束,她情绪没有太大的波动,在家里躺了一天后开始整理这两年写过的卷子和习题本。一个房间的书柜都堆满了,余希柠按照科目区分开来,因为成绩一般,也没有人提前来要她这些重点资料。

不比陈梓钰考完试那会,连错题本都有人拿走。

“怎么又多了几本杂志?”

陈慧柔一进门,别的没注意,就看到桌面上几本新的文学杂志。余希柠瞥了一眼,不耐烦道:“宋乔五一来找我的时候带的。”

“五一给你带这些?她这是要影响你啊,那会临近考试还给你带杂志让你分心,什么意图。”

陈慧柔一听都急了,分数没出来之前,她整个人精神高度紧张,已经发展到不能听见那种带消极或者晦气的词语。

“我真想问她是什么意思,不鼓励你抓点紧,还给你送杂志。”

“妈!你够了没!”余希柠忍无可忍道:“人家专门从广州回来见我,这都不算鼓励吗?她给我这些杂志,看或者不看是我自己的选择跟安排,什么叫做她故意让我分心,我到现在都没看过!”

陈慧柔被她这么一吼,说话都小声了不少:“行吧,我以为你当时就看了,这不是怕影响吗?”

“别人能表达善意的方式就这些,你非要以你的思维角度去曲解。我真是受够了你的偏见和控制,你是想把我所有朋友都赶走才开心吗?”

余希柠从前不懂陈慧柔为什么要问她一起玩的同学叫什么名字,后来才知道,陈慧柔给这些人暗地里都排了位次。

从他们的家庭、父母职业、成绩分数进行排名,只要不是顶尖的,陈慧柔就会拐弯抹角地劝着余希柠,少和这些人来往,不然不会进步。

朋友的父母尚且没给他们定义,她凭什么就设置一些前置条件来评价他们。

如果余序洲把陈慧柔这一切荒谬的思想逻辑都归为更年期的副作用。那余希柠只能说,更年期是一个母亲变得丑陋的最大借口。

六月底,成绩公布,余希柠考上了重本,超分数线十几分,保守一点可以选二本A类排名靠前的学校,选个好专业。

余家终于迎来了久违的旭日阳光,不再乌云密布。陈慧柔抢着坐在电话旁边接电话报喜,余序洲则把那本翻烂了的志愿填报参考指南拿出来,他早就想好了,想让余希柠选省内的师范或者会计专业,女生读这两个专业错不了,毕业后找工作容易。

陈梓钰就是最好的参考标准。

“我不同意,师范和会计都不是我喜欢的专业,往后我的人生,我自己来选择。你们一定也不想被我怨恨一辈子吧?”

陈慧柔意外于余希柠话里的尖锐和不可退让,但长期处于一个高处位置让她习惯了对女儿命令式的发言和说教——

“我们是以过来人的经验给你参考,我和你爸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要多,我们的人生经验就是你的宝贵财富。”

“一辈子困于这个小镇上做井底之蛙就是你们的经验?退一步说,真要失败了,也等我闯了再说,而不是从一开始就告诉我,我的选择注定失败。”

余希柠像一只迫不及待想要挣脱开金丝笼往外飞的小鸟,巴不得里这个家越远越好,她选了一所北方的学校读外语,走的那天拒绝了陈慧柔和余序洲的陪同。

家里一下就空了,陈慧柔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把余希柠的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桌上没有了堆成小山似的课本卷子,从外面看,房间里就是两张很空的书桌,像没有人住过一样。

钢琴上盖了两层罩子,因为怕有蟑螂钻进去,陈慧柔时不时就掀开琴盖胡乱按键,意在惊走蟑螂。余希柠不在,琴也都不需要叫调音师来保养了。

晚上吃完饭,陈慧柔去洗碗,从前一桌子菜,讲究鱼肉菜营养均衡,现在少了余希柠,吃什么都是一锅起,简单就好,还能少洗两三个碗。

余序洲出门前还特地问了句:“我要去我爸家,你要一起吗?”

陈慧柔一点都没兴趣:“你自己去吧,我还要给希柠打电话。帮我看看几点了?”

“七点半。”

“七点半了?你怎么没有提醒我时间到了。”

陈慧柔手忙脚乱脱下洗碗手套,随手擦了擦后跑到电话前,熟练地按下一串字母。对面响了好一会才接,听见余希柠的声音,陈慧柔表情瞬间柔和起来:“妹,在干嘛呢?”

余希柠觉得陈慧柔像变了一个人,自她上了大学后,陈慧柔的态度就温和了不少,不会大声说话,也不会再跟她起争执。反倒是每天都要打电话联系,确认生活情况,这点让余希柠觉得很难受。

她像是离开了那个家,又像是没离开。

但舍友们都很羡慕她有这么一个妈妈,非常关心她。余希柠没有向外界解释太多,大家习惯对肉眼看到的事物下定义和主观判断,她也没有理由硬要去澄清或者强行更改。

她只过自己的生活。

“刚洗完衣服,准备坐下来看会视频。”

余希柠在学剪辑,高中的时候学了点摄影的皮毛,因为自己没有相机也就没有深入去学。剪辑和修图这块是空白,现在有了电脑,就想着利用晚上空闲时间看视频教程多练练。

“什么视频啊,学习的还是电视剧?”

余希柠已经习惯了在回答上选择与学习有关的答案,这在陈慧柔面前永远是不会出错的选项。

果不其然,一听说是学习,陈慧柔便没再打扰,挂断电话后她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十分钟都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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