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化的心顿时跳到嗓子眼，薄薄的背脊连带着腰腹一起绷紧，他的喉结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垂下眼睫自暴自弃地保持沉默。

顾雪的眸光已然变成利剑贴在他脸部的皮肤上，仿佛下一刻闪着寒光的剑刃就会划破他的肌肤。

“姐……”他干巴喊了一声，企图蒙混过关。

可顾雪不吃他这一套，在他身后站起身来，两个人几乎贴在一起，顾化甚至能感受到由她身上传来的热气。

他更紧张了。

每当顾雪用审问的态度对待他时，他就总忍不住全招了，可以说没有一次幸免。

“我猜对了？”

顾雪转而走到他身前，脸上的笑容已经变成恐怖的假笑，握着顾化手臂的手掌愈发用力，似乎要将其折断。

她一字一顿道：“我以前警告过你的对吧？解释清楚。”

顾化抬眼直视那双冒着冷光的眼眸，犹豫片刻，最终无奈叹出一口气，低声道：“姐，我没有打架，只是……”

他下意识在这里断句，企图装出一副无所谓的状态：“嗯，顾天华你还记得吗？”

“他？”顾雪嗤笑一声，神情中全是对他的蔑视，而后又意识到了什么，板起脸，“这件事跟他有关？”

顾化点头：“他说他想报复你，我气不过骂了他几句，就……”

“坐下！”顾雪突然出声，尽管面上看不出什么丰富的表情，但顾化知道，她生气了。

他抬手搭上她的手臂，大拇指轻轻按了按，心里开始充斥着一股奇妙的酸涩，他将视线挪向别处，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放软：“我没事的，倒是姐姐，我以后又不经常在家，你要小心点。”

顾雪没有说话，而是松开了手向外走去。

顾化本能地想要伸手将她拉住，只是晚了一步，手指蹭过她的手背，反应过来后又尴尬地放下。

为什么会这么生气？不想理我了吗？

他有些委屈地想。

手指无意识地扣动身下的床单，显现出他此刻内心的焦躁。

“我在家里找了点药，你用一下看看有没有用。”顾雪的声音由门外传来，下一刻敞开的房门口就出现了她窈窕的身影。

被睡皱的长裙盖住脚踝，视线往上移就能看见被裙子包裹着的上半身，微微敞开的衣领露出一节纤细的的脖子和微凸的锁骨。

她的手上拿着一个罐装的喷剂，直直朝着顾化走来。

下一刻，她直接掀开他的衣摆，露出衣服下还沾着汗水的皮肤。

“姐！”顾化有一刹那的慌神，握住她的手腕急忙制止。

顾雪掀开眼皮看他，淡淡道：“怎么？”

顾化抿唇，瞥她一眼后将手默默松开，然后把头扭到其他方向，隐匿在发丝的耳背渐渐泛上红晕。

冰凉的药剂喷在了他的腰腹上，下一刻一只手轻轻揉了上前去，即便顾化再如何放空自己的意识都难以忽略这种奇异的感觉，酥酥麻麻，像极了千万只蚂蚁在同时爬。

“下次再遇到这样的情况以自己为重知道吗？别傻乎乎地挨打。”顾雪的视线透过散落的发丝看着那片青紫，心情变得沉闷，她一边揉着一边道。

顾化忍住即将脱口而出的怪异的喘息，好一会才敢回复：“不要。”

顾雪笑了，手上狠狠一按：“你再说一遍？”

“不要！”顾化梗着脖子。

“蠢货。”

听见这句话，他的眼睛猛地瞪大，十分不服气地为自己争辩：“姐！我可是为了你！你怎么还骂人？”

“骂的就是你。”顾雪一受拍在他的脑袋上，接着道，“以后都不要受伤。”

顾化撇撇嘴，磨磨唧唧同意了。

顾雪还是把顾化的话听进去了，于是第二天一早她就去去找了顾梨。

顾梨现在还在上高中，很少有休息时间，但刚好她也在昨天回来了，她必须去给她提个醒。

虽然她不认为顾天华能翻出什么风浪，但有些防备还是好的，再者，顾桃和顾橘现在已经不在家了。

她的眼神不禁变得幽暗，一想起顾天华这个贱人又来找她们的麻烦就觉得烦躁。

顾雪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走，还没有走出顾家多远的距离就隐约看见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有个熟悉的身影。

李天赐倚着墙，手上正夹着一根燃烧的烟，烟雾缭绕间想极力装出大人的松弛感，可稚嫩的气质怎么也遮掩不住，只让人觉得他不伦不类。

顾雪拧眉，厌恶地往旁边挪了几步，害怕呛人的烟味粘在身上。

李天赐也好像看见了她，神色慌忙地掐灭烟把身体背了过去，这一系列掩饰的行为落在顾雪的眼中简直欲盖弥彰。

“小雪姐早啊。”他把烟藏在身后，哈哈笑了几声。

顾雪疏离地点点头，表面上没有什么，心里却暗自想着顾化怎么会和这么混的人玩在一起。

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李天赐这才松了一口气，重新点燃藏在身后熄灭的烟放进嘴里。

幸好幸好，她应该没有看见吧？

而后又陷进了烟带来的美妙中。

顾化就是在这个时候赶到的，看见他这副沉醉的样子嫌弃道：“你至于吗？”

李天赐被他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跳，看见来人是他翻了个白眼：“你难道不是？”说完，极其自然的给他递了一根烟。

顾化接过，叼在嘴里。

打火机“咔哒”的声音响起，他嘴上的烟也开始燃烧。

即将走进拐角的顾雪仿佛有所察觉，她回头看向两人，只看见两个人模糊的姿势。

顾化……？对了，他们两个是好朋友。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的眉头皱紧，最终还是松开。

算了，应该是她多想了。

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拐角。

“对了！顾哥，刚刚小雪姐过来了。”

“你说什么？”顾化瞬间把烟掐灭，动作之快把李天赐看得目瞪口呆。

他呆呆道：“顾哥……”

顾化瞪着他：“你不早说！”

“可是小雪姐刚刚就走了啊。”

顾化依旧瞪着他。

—

顾雪在外人面前依旧是一副无所事事的状态，在外人看来，她多年来维持的好形象逐渐瓦解。

她不太在乎这些，随着她年龄的不断增长，弱小的人设优势已经不复存在，通过博取同情来达到目的这一招已经不管用了。

最主要的是，她懒得装了。这招虽然好用，但她快要用吐了。

经过这么多年的调教，顾家父母明面上也不敢在对她做什么，这么多天她像个甩手掌柜一样什么事都没做，他们除了嘴上阴阳怪气几句对她也毫无办法。

但她总觉得他们不会就此罢休。

顾雪站起身在房间里踱步，转了几圈后她恍然想死什么，推开房门来到顾化的房间。

顾化才刚刚出发去的学校，床上还堆着不久前换下的衣服。

她走过去，拿把衣服拿在鼻子下闻了闻，哪怕已经过了很久，可这身衣服上依旧残留着丝丝呛鼻的烟味，按理来说，这么寡淡的味道一般人应该是闻不出来的，可顾雪的鼻子向来就比旁人灵敏，所以才能察觉。

心中的怀疑被自己证实，顾雪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气笑出声：“顾化，你真是好样的。”

—

做了一路校车的顾化终于到了学校，他把装满衣物的书包随意扔在床上后就拉着李天赐匆忙往外赶。

“井哥，这是我们两个孝敬你的。”李天赐讨好地朝着一个姿态高傲的中学生递过去两包烟。

这位中学生从外表上来看并没有比顾化两个人大上多少，甚至顾化还比他高上半个头。

名为何井的学生接过烟，头稍稍上扬，装出一副高冷至极的模样，道：“不错，下次继续。”

说完，当场拆开了其中的一包烟，抽出三根，一人分了一根，三个人就在偏僻的小树林里面抽了起来。

返校日留给他们自由活动的时间不多，一根烟刚刚抽完，差不多到了上课的时间，他们便匆匆带着一身的烟味回了教室。

顾化刚到教室门口，一只脚才踏进教室，就察觉到自己的衣领被人用力拽住。

他拧紧眉头，跟小团体一起活动的这段时间里早就让他在不知不觉中沾染上了一些恶习，正如此刻，在知道有人阻止了他的行动的第一时间，他下意识就冒出来一句脏话：“艹。”

“你要艹谁？”一但清亮的声线从顾化身后传出。

在发现了顾化抽烟后，顾雪就马不停蹄搭了一辆顺风车往学校赶来，她本就快要压抑不住心中的怒气，在听见这一句“艹”后瞬间被引燃。

她察觉到自己的胸腔在剧烈起伏，可表现在脸上确实较为平静的冷笑：“你跟我好好说说，你要……艹谁。”

她的话到最后已然牙咬切齿。

顾雪只觉得愤怒之火直冲大脑，顿时烧毁了一切理智。

顾化的身形陡然僵住，一时间内心惊起惊天大浪，致使他连转身的勇气都没有。

姐姐怎么会来？！

就算他不愿意转身，顾雪又怎么会放过他，她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强硬地把他往别的地方扯，顾化已经忘记了反抗，任由她把他带到没有人的地方。

上课铃声突兀的响起，惊得身体紧绷的顾化身体一颤。

校园里除了一小部分正狂奔着往教室跑的学生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想好怎么跟我解释了吗？”顾雪紧紧拽着他的手腕，明明比顾化矮了一截，气势却始终压他一头。她阴沉如潭水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只一眼，顾化就觉得仿佛被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