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澈其实挺喜欢秋天的天气,没有连绵细雨,没有阴暗潮湿,格外爽朗。
特别是在课间的天台。
楼梯间顶,仰望天空,蓝天白云,清风吹拂,树叶沙沙作响。
清风徐徐,却吹不散心中的烦恼。
最初打定主意要远离林德馨,没曾想,到最后竟是跟她“困”在了同一个社团。
因为上次的戏弄,林德馨在推理社跟秦澈似乎针锋相对起来。
女人,无论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天生记仇,而且还天经地义。
所以,秦澈自知理亏,在推理社处处避其锋芒,滋味并不好受。
没有办法,谁叫她是女人呢。
烦恼之余,秦澈也不免抱怨。
怎么会有这么好胜的女孩,偏偏就跟自己对上眼了呢?不就是开个小玩笑嘛,至于如此睚眦必报吗?还真是连喝水都塞牙了。
“对对对,牙痛!”
下面传来一个声音。
天台有人在打电话,而且似乎此人的情况比秦澈还要“严重”。
秦澈躺在上面,看不见人,只闻其声。
那声音继续道:“我这两天牙突然痛得厉害,打电话问了医生,这颗牙齿可能是要拔掉了。”
“是的,准备今天晚些时候拔牙,今天就不过去了,可能还要请多两天假。”
听这声音,质地实属粗犷,偏偏要表现出客气,故意将声音弄得轻柔,只听得秦澈直起鸡皮疙瘩。
不过那人很快就挂了电话。
平日里不见其他人会上来天台,今天凑巧竟来了一个打电话的家伙。
而且更巧的是,不一会儿,居然又有一个人上来天台。
所有学校的天台天然是学生们的“避风港”,特别是男生,总要避开老师做些“坏事”,如吸烟、打游戏、玩手机等。
京安一中也不例外,而且天台足够宽阔,不同人各自占据地方也能互不干扰。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第二个人才上来没多久,这两人便起了冲突!
刚才那个打电话人的声音陡然变了,变得粗犷、凶狠,他在要挟第二个人,索要烟抽。
这人声音前后变化反差之大,让秦澈产生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但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个严重的问题。
“校园欺凌?!”
他当然不会管这些破事,再好的学校都会有害群之马。而且听两者之间的对话,第二个人似乎也不是什么好鸟。
……
上课铃响,那两人都走了,秦澈这才不慌不忙下来,从后门偷偷溜进教室。
徐志存问他最近课间怎么神出鬼没,秦澈随意敷衍了一下。
秦澈问徐内存学校是否有特招生?比如体育生之类的,意外了解到京安一中的特别之处。
京安一中,是京安市数一数二的高中。
与众不同的是,京安一中并不拒绝达官显宦、商贾巨富通过特殊手段送他们的子弟进入学校读书,当然分数还是有一定要求,而且限制了数量。
学校深谙当今社会的运转规则,学校只需保证高材生在全省取得的名次名额,便会有无数聚光灯打在他们身上,也为学校赢得无数喝彩。
从来没有人会关心阴影处又有多少落魄的身影。
当秦澈了解了这些,心里却很认同。
学校不过是顺应规则,适者生存,如果非要自命清高地逆势而为,那落魄的便是学校了。
秦澈前桌两女生小雅、小北,属于最正常不过的小女生,平日喜欢八卦追剧,喜欢零食又天天担心会变胖。
她们也和其他女孩子一样都有个共同的爱好--喜欢与人分享,小雅经常会带些好吃的东西来学校给大家品尝,比如家里自己做的点心;小北则喜欢带些手工小布偶分享给大家。
这天小雅带来的是奇异果。
课间休息时,小雅笑嘻嘻说:“前两天我舅从新西兰回来,带了一箱当地的奇异果,是他从那儿的农场中直接摘的,新鲜又好吃,左邻右里分完就没剩几个了。不过,我偷偷藏了一个,嘿嘿。”
说着她从书包里拿出一颗鹅蛋大小的奇异果放在桌上,然后又拿出一把小刀切成四份。
哪知徐志存见了如临大敌,两手交叉挡在身前,一边后退一边大叫起来:“别拿过来,我对猕猴桃过敏!”
哈,大家顿时觉得可有意思了,谁能想到这个浓密大眼的家伙居然会对小小的水果过敏呢。
小北安慰他道:“你只是对猕猴桃过敏,这个奇异果跟猕猴桃还是有点区别,也许不过敏呢?”
徐志存斩钉截铁道:“没什么区别!”
说着,他掏出本子哗啦啦地翻起来,然后定住,一字一句地念道:“奇异果跟猕猴桃在本质上是同一种水果,只不过猕猴桃是中国本土的,奇异果是用猕猴桃的种子在新西兰栽培种植出来的。相比来说,奇异果更甜,而且没有酸涩味儿,摸起来滑滑的,比较舒服,而猕猴桃的绒毛分布不均匀,摸起来手感比较粗糙。”
小雅挑眉道:“我特意偷藏着带过来,四个人刚好每人一份,我一番心意,你若敢不吃,今天就放在你桌子上,作为不领情的惩罚!”
徐志存脸都绿了:“我的姑奶奶,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秦澈笑了笑道:“我帮你吃了这块吧。”
徐志存感动得几乎要哭出声音来:“谢谢老大!”
秦澈摆手表示不用谢,又道:“我知道有一种猕猴桃,你肯定不会过敏。”
三人异口同声道:“什么猕猴桃?”
秦澈皱眉:“我是要讲给内存听的,你们两个小女娃对猕猴桃又不过敏,就不用听了吧?”
两人目光灼灼,齐声说:“当然要听!你怎么可以厚此薄彼?!”
秦澈无奈摊手道:“好吧。我先说好,这可是你们要求的。”
“这是古籍里记载的一种猕猴桃,话说孙悟空大战天兵天将,如来派二郎神出战,二郎神使的是方天画戟,又有观音菩萨督战,孙悟空寡不敌众,变幻外形而逃,可惜学艺不精,总是给对方识破。
一开始,变了座寺庙,顾前不顾腚,后面还露出条尾巴呢,如此几次三番。最后,他使出浑身解数变做一样东西,二郎神竟一时间没能看破,寻了半天没找到,烈日当空,正好前面有棵树,也不知道叫什么树,便在树下乘凉。
这棵树长得非常奇怪,底下就一直溜树干没有任何分枝,树冠却茂密如伞,更奇怪的是,在树干半高处居然干挂着两颗猕猴桃。二郎神正百思不得其解,旁边的观音菩萨说:二郎神,去把那两颗猕猴桃给我挑下来……”
徐志存突然觉得□□一凉,下意识地用手护住下部。
小雅小北却莫名其妙,说道:“这是什么品种的猕猴桃?”
徐志存忙道:“别听秦澈瞎说,他是个坏孩子。”
半晌,小北才悠悠道:“孙猴子可不是猕猴……”
小雅想了一会儿也醒悟过来,道:“我靠,果然是个坏蛋!”
然后,四人同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
学校的社团活动不是一周五天每天都进行,不用去推理社的时候,秦澈常会有意走些平时没走过的路回家,总会发现一些意想不到惊喜。
今天,他意外发现一家武馆。
在当今社会跆拳道培训机构横行的时代,一个以武术馆为名的机构就显得格外弥足珍贵。
更令人惊喜的是,这家武术馆是真的名副其实在教授武术,而不是教人摆花架子、劈表演板的耍把式。
武术馆离住处并不远,只是不在学校那个方向。
秦澈从小就对武术感兴趣,他在乡下的时候,跟一个年长的老者学过不少武术基础。对于老者的往历,他从未了解,老者也从未提起,一老一小就这样默契地过了几年。
这家武馆学员并不多,教练只有一个。
但秦澈看了一眼,就决定报名了,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教练约莫六十岁,身材高瘦,神情肃穆,散发着一股强烈的自信和威严。他的手指修长坚韧,肌肤紧绷,透着一股自然而然的力量。
他一边在讲解着拳法、腿法,一边踏着轻盈的步伐在讲台上来回走动。
每当他开始讲解动作的时候,他的身体仿佛是一梭顺着线路滑动的综合器,一次次完美地演示出动作的每一个细节,手脚配合得恰到好处。
当他开始演示拳法的时候,他的身体像一道闪电一样迅速地穿越空气,并迸发出一股震人心魄的力量。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凝聚着他多年来的练习和修炼。
几天的时间,秦澈在武馆已经是如鱼得水,他才醒悟,原来乡下那位年长的老者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武馆教练对秦澈赞叹不已,要多少年才能遇上一个这样领悟力非凡的学员!
……
周末,林德馨跟林德承一起去参加慈善晚会。
她一向不喜欢这种逢场作戏的活动,但又不能违背父亲的意愿,冰冷高傲坐在贵宾席。
慈善环节由林德承主导,慈善环节一结束,林德馨就成了晚会的焦点。
周围男士们众星捧月一般围着林德馨,她就算再不喜欢,公众场合还是要体面应对。
她从小到大所受的教育、从小浸润的礼仪,应对这种场合,在她这里也只是信手拈来,应付自如大方得体,只是表情一贯高冷。
林德承当然也是周旋自若,长袖善舞。
舞曲响起,男生们争相邀请林德馨做舞伴。
不过,只有家族背景实力相当的人才有资格获得她的认可。这也是林振宗对他们参加晚会的唯一要求。
眼见灯红酒绿,觥筹交错之间一张张虚假的笑脸,浮夸的言辞,林德馨直觉一阵反感,再轻柔的音乐也变得刺耳。
而她内心真正想的是另一件事:生气!
生秦澈的气!
只是因为他真实。
坏得真实!
林德馨这种毫不着调的反向联想,恐怕秦澈连做梦都推理不出来。
舞曲继续响起,林德馨内心却泛起阵阵厌恶。
越是虚假的应付,她内心就越拿坏蛋秦澈来对抗,竟突然间有种秦澈也并不是那么讨厌的感觉。
几乎瞬间,她警觉:“怎么可能!那个无赖粗鄙的家伙,我明明那么讨厌他!”
“不不不,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她心中突然一阵慌乱,舞步节拍踏错,踩到了对方的脚上,连忙说声抱歉,退出了舞池。
……
慌乱,让她突然惊醒!
林德馨自小生活优渥,所受的教育不是普通家庭可比,以她的身份,根本不需要学着八面玲珑,向来遇事处变不惊。
从小就优秀的自己,才刚刚踏入高中,就陷入莫名的迷茫?!
怎么可以因为那个家伙,自乱阵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