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文刻斯泡在疗养院地下一层自己的浴缸里,他闭着眼睛靠在浴缸的边缘,左腿抬起又放下带起水声,他换成右腿叠放在下的姿势。
安室透沉默地站在浴帘外面,动一动脑袋,额头上的绷带就会向外渗血丝——这是昨天晚上完事儿之后,阿文刻斯趁安室透以为他睡过去了,他就举起没开封的红酒瓶,然后偷袭从浴室里出来的安室透砸的。
安室透的反应很快,不然就不是额头上缝几针的伤口了。
浴帘内,阿文刻斯静静地抚摸自己身上的青紫,不仅有暧昧地痕迹,还有打架打出来的。浑身都是,透过水纹,它们在保养的很好的泛着瓷白光泽的皮肤上很扎眼。
不过他把仇当场就报了。
阿文刻斯闭上眼睛又睁开,熟悉他的人会发现他眼神里的光泽消失了。
他问安室透:“安室君,你一般用什么香水?”
安室透站在外面,他眉头一跳,知道被发现了,老实地回道:“……我不用香水。”
阿文刻斯哦一声,“那和你见面的女人呢?”
安室透回:“确实有女人和我见面,但是我不知道她是谁。”
“你不知道人家是谁就在酒吧里乱喝东西么,你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阿文刻斯轻轻地笑出声来,“你不知道她是谁,你为什么要从我这里离开后,就绕路去一个三十公里开在的酒吧里放松?”
“是这几条街上没有合你心思的酒吧吗?”
阿文刻斯说:“安室君,如果你还想活着走出这座疗养院,我想你就应该对我坦诚一点。”
他摇摇头,“亲旧boss派的人已经很麻烦了,波本,虽然你不信任我,但是我本来以为我们最起码是站在一边的。”
“我以为我们应当知道谁是你的敌人,谁是你的朋友。”
“我不想在前面和人对狙的时候被你开冷枪好吗?安室君。”
安室透垂眸,掩饰住思索,他说:“亲旧boss派?”
阿文刻斯嗯哼两声,“好像没有和你说过啊,我以为你会自己去查呢?没查到吗?去查别的了?”
“爆炸案那么有意思吗?”
安室透摇头,“……抱歉。”
“组织里大概分成三派,亲旧boss派、现任boss派、以及中立派。”
“你大概很想知道现任boss是谁吧?安室君。不过他的身份你就是知道了也没有什么用哦。”
安室透舔舔流到嘴唇上的汗,他的嘴唇已经皲裂开了,他好奇地问:“是和组织里合法企业有关系吗?”
阿文刻斯不回答,他缓缓地说:
“我让人去查卧底警察诸伏景光的资料了,过几天之后不知道会不会有惊喜。但是不管怎么样,你也知道,我是从南美洲来到日本的,我手里除了黑朗姆外无人可用。
安室君,我之前本来怀疑过你是公安那边的卧底的,不过现在就随便吧。
你要真是卧底,我就真没见过你这么无耻下流的警察。
不管你是那一边的,我们都可以拥有共同的敌人。”
安室透眼前一黑,他又站正,“……怎么那么急着把朗姆除掉?”
阿文刻斯听着安室透越来越虚弱的声音,他跨出浴缸,擦拭身体然后披上藏青色的浴袍。
安室透听到他出来的声音,咽了几下口水润喉。
阿文刻斯敷衍地说:“因为我想,没了。”
他拉开浴帘走出来,满意的看着安室透一副快死了的样子,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
安室透被/束/缚/着,除了在这站军姿之外动无可动,他现在的身体很敏感,阿文刻斯拍他两下就让他摇摇欲坠。
阿文刻斯不怀好意的说:“这是昨天那东西的亲姊妹,帮你提升抗药性的,不用谢。”
安室透见他要走了,觉得如果自己被留在这就会又不知道要待到什么时候,他问道:“我不和您一起吗?”
阿文刻斯仿佛才反应过来,他恍然大悟,“喔,你跟过来吧,还能迈开腿吗?我可不会等你。远我三步之外你就等着被乱枪打死吧。”
阿文刻斯刻意走了远路,带着安室透转了几圈,最后才回到自己一楼的书房兼会客室。
阿文刻斯还是坐在那张转椅上,安室透头晕目眩的站在他对面。
阿文刻斯温润地说:“不讲讲你这两天干了点什么吗安室君?姐姐可不像妹妹那么温柔。”
阿文刻斯抬手看看手表,他说:“再过二十五分钟,你就要接受第三次注射了,注射完成后的两个小时内你会暴毙吧?也可能是其他死法,令人期待。”
安室透低着头,他用那种虚弱但是很稳定的声音问:“亲旧boss派都有谁?”
阿文刻斯转转蓝色碳素笔,“你比我想象的要更疯狂一点,我可不会长话短说,你确定能在剩下的时间里交代完你搞得事吗?”
“真是几天不见你就给人找一堆麻烦。”
阿文刻斯挑挑拣拣的告诉安室透,“旧boss那边的人嘛,当然是朗姆,还有boss的亲戚喽,他们为首,其他的我就不告诉你了。”
“……中立呢?”
“哎呀,中立的大家果然还是实验室跟后勤部那边的人多呀。有个女人你应该也认识了,贝尔摩德嘛,我很喜欢她的。”
安室透大口喘息几声,他问:“现任boss这边除了您还有谁?”
“比如那个你还没有去帮我报仇的琴酒?”
“只有这么点人吗?”
“啧,琴酒可不像我,他是行动部老大,势力也在日本本土。我呢,虽然说是管着刑讯部,我的人脉关系可都在南美啊。”
“啧,现任boss也不是什么好人。”
安室透渐渐感觉睁不开眼睛,他尽量简短的问:“boss是谁?”
“这个我可不能告诉你,告诉你也行,boss就是我阿文刻斯。”
安室透眼前又是一黑,他想,意识消失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现在这样的情况,是两个人各退一步后商量出来的。因为两个人暂时都没有当场去世的想法。
当然,对安室透很不公平就是了,但是这种地方要不出公平。
安室透趁着自己尚有意识,他迅速挑拣总结道:
“除了调查到爆炸案里有宾加的影子之外,我联系了白朗姆,她给了我朗姆心腹的基本资料和几处产业势力范围,我给了白朗姆这座疗养院的基本构造图。”
阿文刻斯闻言和安室透同时眼前一黑,他阴狠地说:“你被白朗姆那个老女人底裤都骗光了!”
“她也肯定是看到我也在酒吧里才给你下药!只要有咱们两个搞到一起的可能她就乐坏了!”
“你到底是怎么活这么大的!”
阿文刻斯抬手砸给他一个茶杯,安室透想躲,没躲过,被砸到胸口上。
安室透不语,他沉默地抵抗来自身体四面八方的痛楚。
直到确保张口发不出痛呼他才道:“抱歉。”
阿文刻斯走过来揪住安室透的领子,把他拉到自己面前,安室透死死咬住嘴唇,就这几下疼得满脸冷汗。
阿文刻斯盯着安室透逐渐失焦的紫灰色眼睛道:“有时候你的一些行为真的很让人怀疑。”
说罢,他把安室透推开,安室透直接磕到身后的梨木椅子,然后不能控制地摔到地上。
阿文刻斯见他晕过去,打个响指让黑朗姆进来把他抬走。
他等他们都出去后才摊到转椅上。
阿文刻斯给负责网络管理和侦查追踪的几个属下发消息,让他们搜索这两个人的痕迹。
阿文刻斯本来只打算对青梅出手,但是如今,一是朗姆已经知道他的一个重要基地的构造;二是白朗姆既然来了,那库拉索就一定也跟着过来了,还不知道她们都知道了什么资料;三则是……
…………
阿文刻斯闭着眼睛缩在皮质的椅子上,裹着一个黄绿相间的毯子,从脸颊到脚尖都在隐隐作痛,他没有哪刻比现在更清楚的明白灰雁不在了。
他今天一天的幻觉里也不再有他了,灰雁彻底离开了。
他只是突然觉得,他再也没有能流连这座充满掠夺的世界的理由了。
枯木不若他此生,贫瘠无力。
书桌上绿植的枝丫茂盛,其下阴影覆盖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可恨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