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户花园集合住宅东部其中一栋楼内,阿文刻斯坐电梯直接上了最高层。
宾加正站在楼道内的窗户旁边观察警察的动向,他身上有伤,望着那些呼啸而过的警车冷哼一声。随即,他听到皮鞋踏到地板上的脚步声后迅速转身防备,他视线撞到一双群青的眼睛里。
一身米白色西装的阿文刻斯示意性的举起双手,表达自己没有恶意。
宾加眯眯眼睛,放下手里的枪,他有应付阿文刻斯身手的自信,即使他突然拔枪。
这个智多近妖的男人,他这时候来找自己干什么?
宾加率先开口:“阿文刻斯大人,有何贵干?”
阿文刻斯很高兴他没有称呼自己的代号,他一边掏出手机给宾加“咔咔”拍照,一边说:“很高兴见到你还活蹦乱跳的,宾加,来来来,照个照片吧,给朗姆证明你出来了。”
宾加条件反射地抬起胳膊挡住自己的脸,他到底要搞什么?想证明自己出来了,等他自己回去,朗姆大人不就自然知道了吗?
宾加忍着不适,阿文刻斯在他身前冷不丁地说:“哎呀,不知道朗姆还愿不愿意见到你。”
宾加心中一惊,他放下手臂凛然地看向阿文刻斯,这个蛇蝎心肠的男人冲他友好的笑笑,缓缓开口。
“……冈仓政明还活着,落到公安手里了,你知道吗?”
阿文刻斯笑笑,“不过呢,我来是为你寻条出路。”
“朗姆手下宾加的实力大家都有目共嘱,有这样才华的人,我也实在不忍心让他覆灭在组织的帮派斗争里呀。”
…………
几辆被阿文刻斯引导到米花町的警车掉头冲向杯户市立医院,与此同时,和库拉索缠斗在一起的宾加引爆黑朗姆布置在医院里的炸弹。
炸/弹数量太多,公安根本来不及处理的另一半轰然爆炸,而终于摆脱黑朗姆的安室透,他推着冈仓政明的病床在医院门前广场被热浪轰飞。
刚有意识就被炸翻的冈仓政明的哀嚎伴随着被连续引爆的炸/弹轰鸣以及库拉索、宾加、一部分安室透调动的公安三方的枪鸣。
不大的杯户市立医院里,一时混乱非常。
安室透在地上翻滚几圈后立刻起身掀开压在冈仓政明身上的病床,几乎在冈仓政明的头刚露出的时候,几颗子弹就打了过来。
安室透早有防备的把冈仓政明拽开,然后立刻抱着他上了刚开到他们身边的救护车,随行的医生立马对冈仓政明进行急救。
安室透下车,他叫来几个公安跟着这辆救护车保护冈仓政明——虽然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挺过来。
安室透严峻地极速冲向子弹打过来的方向,同时呼叫了两队公安包围那里。
黑朗姆身上没有任何炸/弹的遥控装置,而宾加逃出来到这所医院的时间完全对的上,阿文刻斯要用宾加和朗姆谈判,因此他一定和阿文刻斯见面后才过来的。
宾加不会逃到米花町去,那边只有幌子。所以不久前,他刚在医院里引起骚动的时候,安室透就就知道是宾加回来了。是什么让他冒着被抓的风险回来杀冈仓政明?
阿文刻斯和他说了什么?他让宾加来自投罗网,宾加在他那里已经没用了吗?他得到了什么?
是谁在和宾加争斗?
组织里的人吧?
想到这里,安室透明白自己不能出面,他退到坍塌的承重墙后,暗中指挥公安。他不觉得可以在这里抓到两个组织成员,他只希望能逼退另一个人,把宾加的性命保住。
那个银发的高挑女人——大概是库拉索,她对宾加可是招招毙命,而宾加早就在逃出警视厅的时候就受了伤,并且阿文刻斯送给他的伤药里有麻醉成分。
宾加再次和库拉索拉开距离,他气喘吁吁地弯着腰抬头狠戾地盯着库拉索。
阿文刻斯竟然没骗他,就是这个女人想趁机杀掉他,然后把他取而代之!
宾加的行动越来越迟缓,他晕头转向的没有意识到自己被下了药,只觉得是失血过多导致。
他不能死在这里!
为什么?为什么给朗姆大人发的信息还没有被回应?朗姆大人真的放弃他了吗?
他比库拉索差在哪里了?
他们都听到了走过来的大片脚步声,知道是公安过来了,库拉索神情一肃,打算速战速决。
宾加无力招架,退意渐生。
明明,朗姆要用库拉索还得从白朗姆手里抢人……
不久前,阿文刻斯跟他说:“实在不信我,你总该信朗姆吧,你联系他吧,你看他怎么说?”
可是朗姆没有回应他。
他好像听到几声枪响,不是库拉索一个人开的枪,是公安吧?打到库拉索了吗?
宾加突然一阵轻松,他周身的疼痛都消失了,然后是剧烈旋转的视角和骤然爆发的疼痛。他好像惨叫出来了,好像没有,他不确定,也没有办法验证。
他不能死在这里啊……
………………
阿文刻斯依旧站在至高点观察着局势,他“吧嗒吧嗒”重新敲了一串代码,断开了对宾加和朗姆间联络的插入。
黑朗姆乖巧的端着电脑站在他面前当人形电脑支架。
他歪歪头,问:“阿文刻斯大人,你说冈仓政明还会活着吗?不用我去补刀吗?”
阿文刻斯依旧沉浸在网络的世界里。
一直到黑朗姆眨巴着那双明亮的杏仁眼跟他撒娇:“会不会活着呀~好阿姨~会不会呀?告诉我吧——”
阿文刻斯瞪他一眼,道:“撒娇的时候就别叫阿姨了,你这个习惯不改,撒娇一辈子都不管用。”
黑朗姆发出婉转的啊啊啊。
也不知道他怎么发出这种音调的。
阿文刻斯无奈地叹息一声:
“不会的,离这里最近又比较安全的医院只有山下田也的那家私人医院,而且上次爆炸里受伤的两个警察也没有被安排到那里。
只要公安想要冈仓政明活着,很大可能会选择这所医院。不巧的是,今天从杯户市立医院到那里最短的路上发生了车祸,拉着冈仓政明的救护车只能绕路。
就算依旧让冈仓政明命大活着被送到急诊,医院里的医生也会看在自己前程的份上送他上路的。”
阿文刻斯不再言语,一身米白色的西装外套了一件纯黑的大衣,他双手背后,试图从那堆小小的代表公安的人点里寻找金发的身影。
他微微垂下眼帘,夜风吹动他的衣摆。
阿文刻斯想:这局你输了,降谷警官。
…………
晚上六点,小岛中心疗养院地下三层囚室。
青梅被阿文刻斯和白朗姆从朗姆手上骗过来,她现在被关到这里,北原盘笑的旁边。
她是个美艳的女人,美籍意大利裔。正是这个女人,疯狗一样在墨西哥咬出了灰雁身份的问题。阿文刻斯站在囚牢外,静静地看着她想:她何苦呢?
她漂亮得像一朵含露绽放的玫瑰,她的命运也应当是玫瑰呀,而不是她想象的傲雪红梅。
阿文刻斯单独来见她,他打开门走进去站在这个狼狈不堪女人的身前。
他从胸前的口袋里抽出一只皮手套戴上,然后轻微俯身,五指张开把手掌轻轻覆盖到青梅的脸上。
阿文刻斯抓着青梅的脸颊让她仰起头来,他听着这本来只是玩物的女人在他手下竭力喘息,他不禁道:
“不过是颗为被斩首而生的头颅,真当自己是傲雪凌霜的红梅了?“
“老老实实的,像生来就注定死在最美年华的玫瑰那样,做我等手中的玩物不好么?至少不会落到这么惨烈的结局。”
青梅冷笑一声,阿文刻斯把手拿开,顺便摘下触碰过她的手套,把它扔到青梅的身上,她美艳的五官正因为说话的疼痛而扭曲。
她正是因为这张脸而和组织里的人有了牵扯。青梅虚弱,但无比冷硬,仿佛她是什么贞烈似的。
阿文刻斯冷漠的注视着青梅,他不想理解她。
青梅的声音飘进他的脑子,叫他有些混乱。
“……玩物、你也不差!……不过、是你胜我败,我曾拼尽全力反抗命运,也不过是走到今天……阿文刻斯!我看你能走到几时来陪我!”
“不要以为、你爬到这个位置就高枕无忧!只要身处我们所在的、这无法度与自由的漆黑之所!你就总有一天像我一样!不得好死!!”
阿文刻斯有些被这些话中的力道眩晕,他不理解。他从不到九岁就长在黑夜里,他只想活下去,哪怕儿时尽是耻辱之事,但那时他既恐惧于违背上帝的自戕,也从没有想过脱离这里。
青梅这是什么意思?她想逃脱这里吗?
他也能这样想吗?
阿文刻斯恍然大悟,大概谁都可以这样想。他看着青梅蓝色眼睛里燃烧的火焰,这对自由与正义的渴望灼烧到他的衣襟,要把他点燃。
他突然想到青梅十九岁刚被抓到组织里的样子,那时候,他被乌丸童华养在美国郊外的别墅里赏玩,他们曾经见过一面。
那是十一年前。
他是个喜欢窥探他人心绪和想法的怪胎,没有人不在他的探究之下躲开视线。他突然记起来他那时候却不敢直视青梅燃烧的蓝色眼睛。
现在,他分明是胜者,在青梅这里,他却像小时候一样仿佛落荒而逃地转身关门,然后离开她的视线。
以前,从没有一个人像青梅一样,有这样足够影响到他的眼神和执着。
他好像明白灰雁到死都一直说的好好活着是什么意思了,总之,肯定不是他这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