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小岛中心疗养院的地下三层囚室,最近这地方的出场频率有点高。这里本来不分白天与黑夜,也没有任何能指示时间的东西,但是诸伏景光这里却有一块表,还有一盏灯。
诸伏景光安静的坐在床上,他面前还有张摆着水杯和餐盒的木桌,木桌下还有一张坐椅。他所在的这间屋子不像囚牢,更像一间卧室,还带了一个沐浴间,虽然由于位置原因,室内依旧会潮湿。
但是这可不像一个公安卧底的待遇。
门外走廊上传来脚步声,诸伏景光抬头,阿文刻斯带着黑朗姆走进来。他见诸伏景光看他,随口给他打了个招呼:“诸伏警官,最近睡眠不好吗?”
说着,他拉开桌子边的椅子坐上去。黑朗姆则在他身边站定,实话说,阿文刻斯带黑朗姆出门比带枪出门安全得多。
诸伏景光顶着不算重的黑眼圈,还算温和地点点头,“闲的久了,难免会想到不知道在哪里以命相博的同僚吧。”
阿文刻斯眯起眼睛哈哈笑了两声,然后他坐正直言道:“我之前和你说过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他见诸伏景光微微垂眸,就也低头去寻找他的视线,阿文刻斯盯着诸伏景光的眼睛诚恳道:“这么久了,你还是不能信任我吗?”
“我自认为从一开始就对你表现的很真诚吧,你还在犹豫什么?”
“不然有哪个黑/帮份子上来告诉你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还不杀你呢?”
“……你,”
阿文刻斯听到他开口了,认真的侧头想听他说什么,谁知道诸伏景光蹦了一个字儿就没了。他不由道:“我怎么了?”
诸伏景光不理解,他看着阿文刻斯那双群青的眼睛道:“你为什么选择我?”
闻言,阿文刻斯勾起嘴角,“首先,我愿意相信一个孩童的直觉;其次,我也相信我自己收集到的情报;最后,你最合适。你隐约要在朗姆手下做事,并且是个获得代号刚到一年的新人。”
闻言,诸伏景光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他查到zero了吗?
“我就是这样把你关起来,就是朗姆能说几句什么?”
诸伏景光不太确信,如果阿文刻斯需要有人照顾瑞妮,他为什么不去找其他好人家反而找他一个卧底?他的目的是什么?
阿文刻斯端详诸伏景光的神情,他了然他的疑惑,但是真正的原因他说不出口,只能委婉道:“或许你可以亲自和瑞妮相处试试,你会明白的。”
语罢,阿文刻斯颇感几分落寞地站起来,他背对着诸伏景光,侧过头想说什么又咽下去,
诸伏景光看着这个和黑麦截然不同的黑长发男人改口,低声道:“麻烦你先和她住在一起吧,我实在不知道要怎么搞她了。”
说完,阿文刻斯踏开步伐走出去。
黑朗姆依旧留在原地,他俏皮地朝诸伏景光比了个wink,仿佛忘记了上次见面的不愉快,“跟我走吧,警官,我带你去新住处,顺便咱们聊聊瑞妮的情况。”
…………
阿文刻斯坐在二楼大厅的沙发上,他本意是杀掉诸伏景光,但是瑞妮总念叨他,他们一共相处了几天?两周?为什么她会这样做?
他一百个不愿意把瑞妮交到一个卧底警察的手上,他有早早准备好的瑞妮的收养家庭,保证如果没有意外,她就能在他的掌控下度过安全又快乐的一生。
阿文刻斯拿起摊开放在茶几上的书,他拔下别在书封面上的蓝色碳素笔,然后认真地在书页上勾勾画画——即使他压根不能看到瑞妮,只要他见到她,他心中压抑的哀恸就会把他冲垮——他学这些有什么用呢?
于是当黑朗姆把诸伏景光带上来时,他们就看到阿文刻斯埋头在一堆资料里奋笔疾书。
诸伏景光努力靠近那边看了一眼,发现都是些关于幼儿行为、PTSD方面的书,阿文刻斯竟然还在做笔记。
诸伏景光不知道瑞妮和阿文刻斯是什么关系,他虽然还没有见到瑞妮,但是也对阿文刻斯的话信了几分。
…………
下午三点,安室透在杯户的安全屋内。
他握着一打写满小字的A4纸,疲惫地靠在椅子背上,随后抬起没有绑着绷带的胳膊,把它沉重地搭在额头上。
从最开始松田他们调查的爆/炸案至今不到十周,在阿文刻斯追猎宾加的整个事件中。
包括执法人员在内:共计死亡16人,重伤5人,轻伤12人。
其中,因炸/弹牺牲或死亡而尸骨无存者4人;因心理创伤被迫停职、劝退者3人(包括1目睹亲人去世的公安)。
还有因车祸让那些无辜被牵扯的普通人家背上了一生的债务。
安室透合上紫灰色的眼睛,缓慢的呼出一口气,几张薄薄的纸张遮住了他的面容。
两个月内,发生了太多事情,他没有时间来休息,也没时间去哀悼。他甚至没有来得及调查景光的处境。
他放下手臂坐正身体,把这几张纸平放在电脑桌上,安室透轻轻摩挲手边的纸张。
即使这里有他再也回不来的同袍和挚友,他也不能在那群人面前表露出分毫悲伤。他要对抗那汹涌澎湃的悲恸。
短短的几行字,概括了多少人、多少个家庭的毁灭。
另一边的手机上,则显示出一句消息:
“上次让你调查的事结果给我。——GIN”
安室透侧头看了一眼,没有理会。
因为他在这次事件里的表现,朗姆已经抛弃他,认为他被阿文刻斯收买了——这应该是阿文刻斯故意的。
可能因为他现在是阿文刻斯手下的人,所以最近一周GIN也会让他查点东西。
GIN,一个完全不同于阿文刻斯的、一个靠近他仿佛就会被毁灭的侩子手。
但他对□□来说确实算个不错的上司,最起码比阴晴不定、喜欢捉弄人的阿文刻斯好多了。
安室透揉开自己的眉头,把这几天抽空查出来的东西打包发给GIN。
阿文刻斯,阿文刻斯啊。
安室透想到上次见面阿文刻斯的邀请。
阿文刻斯身上宗教的意味体现的不明显,所以安室透一开始没有意识到他有信仰天主教的可能,但是他也不像个教徒,很矛盾。
虽然他会随身戴一个“十字苦相”的小项链,如果不是剥/开/他的衣服,很难发现他会带这种东西。
项链有磨损和修复的痕迹,佩戴的时间应该在十年以上。
无论如何,这些都只能进一步证明他是一个比较传统的人,虽然他身上有自由浪漫的气质在,但是他也不太会发出这种邀请。
那么,让一个人自主做了他本来不会做的事,还是能比较说明这个人自身的秩序感被打碎——罪魁祸首是他。
只能说,阿文刻斯对灰雁的感情确实真挚。
安室透点点自己的太阳穴,一码归一码,即使阿文刻斯是个十恶不赦的人,他对这一点也还是挺抱歉的,只是他绝对不能让阿文刻斯看出他的歉意。
阿文刻斯这个人真的很难搞,他博闻强识擅辨人心,听别人一开口几乎能猜到对方要做什么。虽然正面搏斗不太行,但是也有中等左右的水平,他的基础很扎实,只是非常缺乏实战的经验、技巧以及熟练度。
没有见过他拿枪,不知道他的射/击怎么样。
他还是打算先和阿文刻斯把这段危险的关系维持下来。
刑讯部内信息流通,几乎可以对标朗姆率领的情报部,谁都知道刑讯部部长阿文刻斯身上的价值。
安室透自嘲的笑笑,让这样的男人感到惧怕,他还真是能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