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霜门位于北境的寒玉山，离绮梦城至少有一万多里，并无直达的传送阵，最近一班出发的通用飞艇也要等四个时辰后。

无法立即动身，众人托管事定好飞艇上的位置后，留在茶室闲聊。

因林秋水不在，闻雾青便用逍遥令知会了她出发时间。如今茶室只有他们几人熟悉的人，说起话来也不怎么顾及。

“青青，你还没去过绮梦城的花楼吧？里面的花魁可美啦！眼下才寅时不到，反正我们在这等飞艇闲着也是闲着，想去看的话还来得及哦~”辞辞挤眉弄眼怂恿着说。

花魁？！

她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来绮梦城三天，除了第一天夜里稍稍逛了下，都没去体验一下地方特色，她闻言不由得蠢蠢欲动。

慕容伤清楚她们什么性子，并不阻拦，只掀开眼皮看了她们一眼又闭上，还吭了一声“注意安全。”

和辞辞一样忙于私事交际，冷落了她两天的温仪随即附议道：“要去就去最大最豪华的那家，他们不到天亮不会歇业，氛围、规矩还有酒菜都很不错，除了贵点没毛病。”

“哟，小仪你很熟练嘛！”她睨着温仪道。

掉入凡尘的悟尘子表示自己只是多年前为了做任务去过一两次，还达不到熟练的地步，且那几次慕容伤也在。

那她高低得去瞧瞧了，总不能大家都去过就她没有。

本以为沈遇白和慕容伤一样对此行不感兴趣，会留在茶室或者回房，当她走出仙门通讯处后竟发现沈遇白也跟了上来。

见她回头，沈遇白态度坦诚道：“我也没去过，方便带上我吗？”翩翩如玉的模样好似他们去的不是花楼，而是茶楼。

和掌门一起去那种地方总感觉怪怪的，温仪和辞辞对视一眼没说话，等她做出决定。

她倒不觉得有什么尴尬，点头同意。

温仪说的那家花楼坐落在城中心最繁华的街道，十二层高楼拔地而起，飞檐斗拱层层叠叠，像是展翅欲飞的彩凤。朱红色的楼体搭配上金色雕饰，或许是太过于浮夸和奢华，并不让人觉得艳俗。

才进门，暖烘烘、甜腻腻的香气裹挟而来，混合着脂粉、酒香和烟火气，吵嚷声、嬉笑声、丝竹声交织成一片。

正中央的圆形舞台上，几位舞姬身着薄如蝉翼的纱衣，随着急促的鼓点扭动腰肢，纤细的腰肢被宽大的裙摆衬托得愈发楚楚可怜，眉眼含情，秋波流转。舞台四周，摆满了雕花檀木桌椅，坐满了形形色色的普通人。

辞辞拉着她往楼上走，因周遭太过嘈杂，提了些声量道：“楼下主要是给凡人玩乐的，修士和王公贵胄都会去上面的包厢。”

一路上到六楼，靡靡之音几不可闻，空气中的味道也变得清新和淡雅。一位风韵犹存的晚娘招呼他们在房内坐下，接着不是先问两位男子，而是笑眯眯地问她们，“仙子们是喜欢人还是妖？想要狂野的还是温柔的？多才多艺还是贴心可人？”

她轻咳一声，假装看不见沈遇白投来的探究眼神，豪爽地大手一挥，“我全都要！”

“好嘞！”晚娘笑开了怀，复又问温仪他们，“仙长们呢？”

沈遇白自是不会回答，温仪摇了摇头道：“我们不用，她们玩得开心就好。”

摩拳擦掌地看着晚娘出去给她们安排，不一会儿，十几个风姿各异的美男鱼贯而入。

闻雾青手肘撑着桌子，双手托腮，一一打量着站成一排的美男，果真是什么类型都有，里面有几个还是男妖，特意没有完全化为人形，保留了耳朵和尾巴，含情脉脉的看着她们，甚至有胆大的给温仪和沈遇白抛了个媚眼。

有经验的辞辞指挥开来，“会跳舞的去中间跳舞，会奏乐的去弹点曲子，什么都不会的到我们身边来说话。”

结果所有人都挤着要争她们身旁的位置，一时间两人身边被挤得满满当当，她哪见过这种左拥右抱的场面，只好调和道：“你们要这样就都出去吧，换一批能歌善舞的来。”

这下他们才依依不舍得起身各自做起擅长的事来，悦耳的音调响起，只留了两个男妖分别挨着她和辞辞坐下。

她从来没如此近的距离见过半妖化状态的妖族，看着旁边这个雄性猫妖的耳朵和尾巴，手痒痒的。

善解人意的猫妖主动把耳朵凑了过来，问她：“仙子可要摸一摸，不打紧的。”

他的态度和眼神并不谄媚，就像朋友间的询问，她也礼貌地说道：“那就冒犯了，我只摸一下。”

结果啪啪打脸，毛茸茸的手感让她忍不住摸了又摸，还轻轻捏了一下才放下手，只得不好意思地对他笑笑。

和辞辞互动的男妖就妩媚得多，几乎要贴在辞辞手臂上，不知在聊些什么，逗得辞辞哈哈大笑。

她欣赏了会场中灵动飘逸的舞蹈，不经意地瞥了好几眼温仪和沈遇白的方向，温仪一直低头玩着逍遥令，沈遇白则是垂眸望着身前的杯子，好似在发呆？

猫妖试图将她的注意力拉回，把尾巴举至她面前晃了晃，声音清脆悦耳，“仙子想再摸摸尾巴吗？”

视线立刻转移，其实她摸过耳朵觉得已经够了，但蓬松的尾巴在前，主人也不介意，她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

抬起手向猫妖的尾巴探去，不等她触摸到一点毛发，打翻杯子的声音倏然响起，是从沈遇白那传来的。

她闻声望去，却见沈遇白的脸色和前日发热时一样惨白，俯身去捡杯子的手也微微颤抖，她顾不得面前引诱她的猫妖尾巴，迅速从位置上起来快步到他身边，皱着眉问道。

“哪里不舒服了吗？是不是又发热了？”

沈遇白抬头看她，眼睛有些雾蒙蒙的，“我没事，只是不小心碰倒了酒杯。”

还说没事，明明看起来就不太正常。她掏出辞辞给的丹药，倒出一颗在他手里，“极品通络还元丹…”对你有帮助吗？

她才说完极品二字那颗丹药就被他服下，后面的话都来不及说，他慢吞吞道：“谢谢师妹，我现在觉得好多了。”

这话配上他一点也没好转的脸色让人无法信服，耳边的丝竹管弦之声吵得她心烦气躁，她没有多想握住他的胳膊将他从座位上拉起来，不是去找辞辞诊治，而是朝门口走去。

“他不舒服，我先带他回去了。”

还在和男妖嘻嘻哈哈的辞辞闻言呆住，温仪也将埋着的头抬起，他没注意到之前的情况，只来得及看见好友拉着那位生人勿近的掌门手臂离开。

出了花楼的门，没了那股甜腻的气息，沈遇白的气色好看了许多，她不由得松了口气。不夜天的绮梦城街道上还有不少人，他们并肩朝仙门通讯处方向走着，闻雾青想了想问他，“你不是风寒对不对？辞辞说你可能是经脉逆行。”

他没有承认也不算否认，“差不多吧。”

“那你这种情况是不是得尽快回宗门闭关调息？”

“只要不大规模动用灵力，静养一段时间就好。”他还停下脚步，问她，“师妹很担心我吗？”

“我是担心你在找到鹿澄前就倒下了。”毕竟他关系到任务能不能完成。

【宿主你撒谎哦~就算他倒下妖王幼孙也一定是他找到，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那我担心鹿澄死了引发妖王暴怒不行？】

757应和她的口是心非，【行行行。】

听她这么说，沈遇白的神色像只有点狼狈的小动物，恹恹的低着头，“师妹放心，我一定会找到鹿澄，完成你的任务。”

什么叫她的任务？虽然一直是他们里里外外在忙活，但明明是林秋水接的任务。

心里疯狂默念负三十，忽略他低落的语气，她继续大步向前走，他却还有话要问。

“师妹，你喜欢毛茸茸的灵兽是吗？”

她漫不经心地回答他，“是啊。”

过了一会他又问，“那别的灵兽呢？比如…没毛的？”

没毛的？她想了想蜥蜴鳄鱼，还有一些鱼类和昆虫，觉得不是很感兴趣，随意摇了摇头，“不怎么喜欢。”

“可你不是养过…蛇吗？”

他连这都知道？她惊讶地回过头，背着光看不清他的面容，可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碎了，她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难过，如实地回答他。

“养过蛇不代表我喜欢无毛的啊，我觉得毛茸茸的手感更好。”所以她在御兽峰关系最好的灵兽是猫狗狐狸之类，甚至是熊。

沈遇白眼中的光亮暗下，没再问她喜不喜欢她养的蛇一类的话，默不作声地和她一起走着。

这场对话很快被她抛之脑后，他们按时登上飞艇，两天后抵达寒玉山脚下的飞艇停靠点。

北境本就寒冷，寒玉山更是位于极寒之地，终年被冰雪覆盖，气温极低，寒风凛冽，暴雪频繁。哪怕是修士们有灵力护体，也抵御不住渗入骨髓的寒意。

她也没在意沈遇白在飞艇上两天都没出现，只当他在打坐调息，倒是林秋水禁言令到时间自动解除，一下飞艇就对他关怀备至。

“长林师叔，你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是风寒还没好吗？”

自是无人应答，她也不可能把他经脉逆行的事告诉林秋水，便替他回答道：“是的，他这风寒来势汹汹，估摸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好。”

林秋水听后从芥子袋中取出一件法衣，朝沈遇白那走了几步，“长林师叔，此地严寒，你又还病着，这件法衣可以御寒保暖，不如穿上吧？”

沈遇白没接，而是也取出一件披风递给正在等辞辞找御寒丹药的闻雾青，“师妹，穿这个吧，丹药并不能完全御寒。”

只顾着在花楼玩的辞辞忘了提醒她买法衣，自己又只带了一件，给她穿她又不要，辞辞便只好给她找御寒丹药，见沈遇白有披风，直接一把接过来给她披上。

披风是她喜欢的款式，大小也正正合适，裹在温暖之中的她看着他在冰雪中越发清冷透白的脸和单薄的衣衫，轻声问，“那你呢？”

他指了指隐在腰间的流金剑，和她温声道，“合体期并不怕冷，而且还有流金在，它能隔断热气以及寒意。”

不愧是绝世宝剑，功效多多。

757立刻在她脑海里轻哼了一声。

这时等候已久的凝霜门长老率多名弟子上前给沈遇白行礼，“恭迎沈宗主，门主已等候多时，请您移步上山。”

徐知微的发钗指向性实在太明显，寒玉石并不只有凝霜门能用，但那发钗上还刻了凝霜花，所以掳走鹿澄的只有可能是凝霜门中人。

因此沈遇白来之前给凝霜门门主传了讯，他都亲临人家宗门地界要来抓人家宗门的人，不知会一声说不过去。

凝霜门门主萧华黎高坐殿上，听辞辞阐述所有的线索和经过，在听到“阿晏”时眸光微动，在辞辞说完来龙去脉后长叹一声。

“阿晏，她是个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