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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到底谁是异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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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

沃托

王科脚步匆匆走进议会大楼,在那扇厚重木门前停下了脚步。

和高墙外遍地哀鸿不同,沃托内部是比污染爆发前还奢靡的地方——而议会大楼更是个中之最。内部装潢是就算末世前也称得上奢侈的造价,处处是不显山不露水的穷奢极欲。

厚重木门内嵌隔音层,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被人留下了一道缝,王科屏住呼吸辨认里面的动静。

这是他儿子王乐容与前哨站失去联系的第五天,准确来讲是王乐容那一队外勤人员,但无所谓,他只在乎他儿子。

这五天里,他已经动用了一切能动用的关系要求增加支援却都收效甚微。上层好像铁了心拒绝增援,但他不能就这样收场。直到他今晚到家后收到了密信。

王科的位置只能唬唬普通人,就算他自己也是第一次进到议会大楼的上层,惴惴不安地张望,随即身后一个古井般的声音就响起:“王科长有什么想问的吗?”

他立刻收声。出声的人领先他半个身位,身形微微佝偻着很是谦卑,但全沃托没有一个人敢轻视她。在完全崇尚自然的沃托,只有她不知道靠着什么立住了脚,所有人都得尊称她一声“孟婆婆”。

据传她也是一位变异者,长寿到已经没人知道她的具体岁数了。

这位变异者一身简朴的布衣,银发被一支木钗盘起,面容冷肃:“王科长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自行离开吧。”

说完她转身就走,离开前意味深长的一眼却无端让王科有种她已经看透一切的感觉。

已经到这里了,无论如何王科都要听下去。他在门外蹲得腿都要酸了终于听到重点,强打精神。

“至于失去联系疑似殉职的净化者,我们要做好对家属的抚恤工作,完全做到应帮尽帮,应升尽升,不让烈士家属心寒......”

“烈士家属”王科心不可抑制地冷了下去。

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失联的净化者对沃托来说就是牺牲了,抚恤什么都有,唯一确定的就是没有救援。除了心冷下去,王科对自己都很意外的。他没有一点愤怒的感觉,终于能得到一个结果,他已经没有心力再去改变了。

同一时间北正县

王乐容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融入了所谓“异种”。就算他也是长期奋斗在战斗一线的,却天然脑子里好像缺了“异种”这个概念,在新奇地抚摸卜姗的藤条的时候被蓝周抓到了。

十分奇异的,向来对陌生人没个好脸色的卜姗对王乐容的容忍度也很高,悠闲地躺在石头上晒太阳,看了蓝周一眼:“任队醒了?”

王乐容闻言也不好奇卜姗的藤条了,眼睛发亮地看向蓝周:“任队找我吗?”

蓝周一时间有点于心不忍。被阮姳拆下来的脊椎昨天在任阳冰的要求下给他装了回去,没有掺□□的麻药让他全程保持了清醒,虽然蓝周多次强调自己可以稍微来点手段给他整晕任阳冰也坚持拒绝。

蓝周知道他心底里还是抵触,但这种东西也不是他能控制的。

正如他也不能控制众人对任阳冰有意无意的无视。

因着蓝周的要求,大家对这支队伍都算和谐,但那天任阳冰口中喊出的“异种”不出所料地在两派之间隔开了一层厚障壁。连续几日“异种”们都闷闷不乐,连带着对王乐容都冰冷起来,当然王乐容天生缺根筋,这又是后话了。

直到张思远又收到了来自次比郡的通讯,众人才收起了矛头。

到如今,想转世的各位已经走的差不多了,留下的都已经下定决心以这个身份生活下去,而来自次比郡的消息真真实实地激发了他们内心最深处的紧张。

“转自沃托:近日大量前哨站发生战斗性减员,沃托中央在此致以最悲痛的问候,问候他们九泉之下的灵魂安好,问候他们尚在沃托的家人安康,问候同在净化一线的烈士同僚们安全......”

蓝周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根黄瓜,咯吱咯吱地嚼着下了定论:“他们在沃托的定位已经是烈士了......这么不值钱的吗?”

张思远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先回答蓝周的疑问:“爬虫结果是这样的,由于我们私下里的联络,次比郡内部已经开始讨论沃托对净化者的放弃和领导人鼠目寸光之间的联系了。”

“你这黄瓜哪来的?”

蓝周浑不在意坚持把次比郡转来的简报读完,嘴里咯吱声不停:“培育基地已经实验了几种作物了,玉米和藜麦长得慢,这个让我先试一下。”

“所以说,任阳冰他们没有回去的可能性了。”

蓝周有点懊恼,早知道应该留个清醒的保持联系的。想反渗透前哨站的计划就此破产,蓝周心情很不妙,一根黄瓜嚼出了苦大仇深的感觉。他原本就不爱吃黄瓜,要不是得确保食品安全他才不会蹚这个雷。

正郁闷间,一双手搭上了蓝周的肩。宫永城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掏出一颗番茄递到蓝周眼前,换下了还剩个尖尖的黄瓜。蓝周看见番茄都走不动道了,视线直勾勾地跟着番茄动。

宫永城一手按着蓝周的肩膀一手指显示屏,示意张思远把那条讯息点开:“我一直有个问题啊,既然这种帖子能一直首红加精,为什么他们不自己考虑去干掉沃托呢?”

蓝周凑前一看,屏幕上标题赫然:李涛,既然沃托那帮人把我们当狗看,什么时候能把他们下放来感受一下我们的日子。

莫名的时空错乱感让蓝周愣了一瞬,宫永城像是会读心一样给蓝周解释:“其实从你们那个时代往后语言基本上没变化,习惯就好。”

这个帖子已经建了很高的楼,张思远筛了一下时间,从开帖到现在几乎每天都有人来打卡。

宫永城和蓝周面面相觑,前者是真心发问,后者是再次为他匮乏的常识震惊,都在怀疑是不是装的了。

“咳,这个,”蓝周理了理语序,给宫永城解释,“从这些净化者的口中我们可以推断出来,除了沃托以外的聚居区是没有自保的能力的对吧?”

宫永城点了点头。

蓝周给他撕开一个血淋淋的现实,所说的一切都是宫永城没考虑过的:“那你觉得沃托连自保的手段都要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会放任边地自产粮食,自研武器吗?”

“没有武器,甚至可能连营养膏都是定量分配,他们拿什么去打,一腔热血吗?”

蓝周在这里玩了个地狱笑话,但显然其他人都没听懂,坚持分析着蓝周的话:“所以这才是你让我们研究种植的原因......”宫永城有点迟疑,“你想干这么大的事?”

蓝周却笑了,边摆手边擦眼泪:“我没那么大理想。只是有个雏形,既然大家选择了这个活法,我们总要挣一片天出来。”

具体是什么,宫永城当时其实并不明白。

任阳冰一瘸一拐地下地已经是两天后了。阮姳拿他的脊椎骨研究的时候顺手给他修好了其中暗藏的引线,任阳冰一下连憎恨的理由都没有了,每天不尴不尬地在整个县里闲逛以期能帮谁一把。

闲逛途中,靠着众人的讨论任阳冰把来自沃托的信息拼全了。任阳冰过往的人生中都在疯狂地想往上爬,一度魔怔到抄写来自中央的文件,对这里面的意思自然是非常清楚。

一贯以“有用”自居的任阳冰突然变为弃子,个中幽微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他像是被放逐到荒原上的野狗,失去了追逐的方向之后只能失魂落魄。

蓝周是真的忙。培育基地名义上是宫永城牵头的,但新历时代的人们基本都不通农务,蓝周要找时间教他们耕作。和次比郡建立联系的条件是与对方共享他们抓取信息的内容,蓝周和张思远又琢磨着再做一个防护墙绕开监管,林林总总大事小事都要他过目,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饶是如此,在某晚任阳冰来找他的时候,蓝周还是给他空出了一个小时。

任阳冰也曾趁着没人去看过通讯,蓝周对他来找自己也并不意外,但听完任阳冰的纠结内容蓝周还是很不厚道地笑了。

笑够,蓝周并没有直面任阳冰的问题,而是推开了窗。

蓝周的房间在最高的塔楼里,从这里往外看能一览整个北正县的全景。就算夜已深各处还有着点点星光。因为鬼魂们不能触碰到完全没有被污染过的物体,许多可代替的东西都是由被污染过的木材搭建的,空气里的味道并不好闻。

可蓝周转过头来,眼睛是亮亮的:“你看,北正县现在是不是也很好了。”

任阳冰当初作为先进代表进过几次沃托,若和沃托对比这里真算不上繁荣。但是,任阳冰深吸一口气,

这儿的空气里有一种生机的味道。

乍一听几乎是个悖论,这里除了蓝周都是死过一次的人,哪里来的生机?可任阳冰就是知道,准确来说不是生机,而是那种能一千次死灰复燃的希望。

沃托美则美矣,可处处都是冰冷的。修建整齐的草坪,按列开放的花,精准控制的天气。蓝周的声音响起,是一种他从未在别人身上见到过的,对明天的憧憬:“卡兰那阿姨说明天给我烤蛋糕,不知道是不是巧克力的,我想吃巧克力了。”

送走任阳冰,蓝周着急回去关窗户。刚刚为了在任阳冰面前装一把他顶着夜晚的冷意开窗,实际上手脚已经被冻得冰凉。

还在回忆番茄的味道,蓝周游魂一样飘着——他太累了,走到窗前也无知无觉,机械式地想关窗。

从窗框上晃下来一个宫永城,脸色幽怨:“可以是蓝莓味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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