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繁没什么胃口,拿筷子搅了搅饭,又“啪”得一下放在小餐桌上,说:“小偷抓到没有?”
在时繁跟司禹靳说了受伤的原因之后,司禹靳就已经报了警,期间警察来过一次,询问了一下时繁事情的经过。在做了笔录之后就走了,说有消息会通知他们。
时繁当然知道不可能这么快就找到小偷,但他需要找点话题把他从刚才那种尴尬的境地中脱离出来。
司禹靳当然也知道,但还是顺着他说:“如果只是偷了手机,这件事很大可能会不了了之,但现在是伤了人,警察那边应该也会比较重视,你放心吧,一定能找到的。”
“我看他还带着刀,肯定是惯犯,”时繁用筷子用力戳着米饭,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看向司禹靳,一脸的跃跃欲试,“要不再去那里蹲蹲他,他说不定还会来偷……”
“不要浪费米饭。”司禹靳抓住时繁的手,把那碗可怜的米饭从他手里解救出来。
“咦?”时繁觉得有些新奇,眼睛亮亮地盯着司禹靳看。
司禹靳被看得有些莫名,甚至用手去摸了摸脸看是不是脸上沾上饭粒了,然而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于是一脸懵地问时繁:“怎么了?”
时繁摇了下头,说:“没什么,只是我以为你一定会强烈阻止我的。”
司禹靳把时繁没吃完的饭菜放到餐盘上,撤掉了小餐桌,接着时繁的话说道:“我觉得你这个办法还是可行的。”
时繁有些意外,像是受到了鼓舞似的说道:“那等我好了我就去。”
而后撇了下嘴,又觉得有些不太甘心:“便宜他了,还能让他多潇洒几天。”
司禹靳没表态,扶着时繁的肩慢慢让他躺平到床上,说:“你先休息,有什么事等你好了再说。”
看着司禹靳的样子,时繁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他一把抓住司禹靳的袖子,说:“你不会打算瞒着我自己去吧?”
司禹靳没说话。看样子像是默认了。
“喂!这是我的事,你不要多管闲事啊,”时繁拧紧眉头,“他带着刀的,万一你也被砍一刀可怎么办?”
司禹靳突然开口:“你也知道他是带着刀的啊?”
时繁被司禹靳这句话问得有些哑口无言。
司禹靳接着说道:“你明知道他是带着刀的,还打算自己去堵他,你是不是忘了我在医院里跟你说的话了?”
在任何时候,你的安全比任何事都重要。
时繁从司禹靳的话里找到了一丝漏洞,说:“可你口口声声这么说,自己不也打算去冒险吗?”
司禹靳说:“我不一样。”
时繁反问道:“你怎么就不一样了?”
司禹靳分析道:“首先,他并不认识我,不会对我设有防备,其次,我已经知道他身上带着刀,就不会对他放松警惕,我会在第一时间内制服他,让他不会有还手的余地。”
计划听起来没有任何问题,可……
“但你也没办法保证你一定不会受伤。”
“是,”司禹靳承认了,“但你自己不也无法保证吗?”
时繁紧接着说道:“可这是我的事啊。”
司禹靳看着时繁,一脸认真地说道:“对我而言,这也是我的事。”
时繁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休息吧,”司禹靳摁掉了床头的灯,“晚安。”
时繁做了个梦,梦到司禹靳被歹徒砍得满身都是血,吓得他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熟悉的天花板。
下一秒,又看到了跪坐在床边的人。
对方的脸跟梦里的重合在了一起,时繁心里一跳,忍不住伸手触碰了一下。温热的。
司禹靳被这个动作吵醒了,起身看着时繁,问:“怎么了?伤口疼吗?”
时繁怔怔地收回手,说:“你怎么在这里?”
司禹靳说:“怕你晚上有什么需要,找不到人。”
时繁轻轻拧着眉,说:“所以你一直在这里?”
“是。如果你嫌我在这里打扰到你的话,我也可以去门口,你有事喊我一声就好。”司禹靳说着站起来就要往外面走。
时繁忙伸手去抓司禹靳的手,但手指堪堪擦过他的手腕,没能抓住。
但这就够了。司禹靳停下了脚步,转过头看时繁,月光洒在他身上,衬得他脸上的轮廓柔和,透出几分温柔。
时繁两根手指攀着司禹靳的手腕,一点点爬过去,直至将整个手腕包住,“我没有让你走。”
司禹靳的目光落在时繁抓着自己的那只手上,看上去似乎有一点高兴。
时繁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司禹靳的手腕,说:“我刚才说的那个,你忘记吧。”
司禹靳:“?”
时繁的目光落在司禹靳的手上,月光下,肤色苍白,手指修长且骨骼分明,手背脉络青筋凸起,好像能轻易地将他的手拢在手心。
时繁微微有些出神,手顺着手腕往下,轻轻拨弄着那几根手指,像是在拨弄着琴弦,“抓小偷的事就交给警察,你的手只适合用来弹琴。”
司禹靳回过味来,将那只作乱的手拢进手心,说:“你是在担心我吗?”
时繁定定地看着,确实可以。他脑子有些乱,反问了一句:“不可以吗?”
司禹靳一怔,他甚至都预料到时繁会说“我还指望着你给我歌,万一你出点什么事会影响我的进度”之类的话,可他竟然直白地承认了,这可把司禹靳整不会了。
“可以。”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巴不得再多担心一点。
时繁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
司禹靳含糊地“嗯”了一声,等着时繁的下一个指令。
时繁又说:“你打算一直站着这里吗?”
司禹靳看向时繁,有些摸不准他的意图。
下一秒,时繁就说道:“上来。”
司禹靳这回是真愣了,甚至怀疑耳朵是不是欺骗了大脑,不然他怎么会从时繁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怎么?”
大概是此刻的时繁实在是太温柔了,让司禹靳脑袋一热,稍稍试探了一句:“可是我怕会压到你伤口。”
时繁眯了一下眼,把自己的手从司禹靳手里抽出,说了句:“那你出去好了。”
司禹靳赶紧麻溜地爬上了床,说:“我一定会格外注意的!”
时繁:“……”
就知道他是装的!
虽然床够大,但多了个人的存在感还是很大的,时繁默默地旁边挪了挪,然后看到司禹靳往这边侧过身来。
时繁整个人不自觉的有些僵硬,有些难以忍受地说道:“你看着我干嘛?”
然而司禹靳则是一脸大方地说:“我习惯用这个姿势睡。”
“我不习惯,”时繁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你转过去。”
司禹靳想了想,有些苦恼地说:“我转过去了要是你偷看我怎么办?”
时繁:“???”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那你现在这样不算是在偷看我?”
“不是,”司禹靳把手臂枕在脸下面,“我是在光明正大地看。”
时繁:“???”
“有这么好看吗?”
“好看。”
时繁:“……”
好了,估计他跟司禹靳都不太正常了。
“我要睡觉了,别吵我。”时繁拉了一把被子,用被子把脸盖住。
司禹靳又拉了一把被子,把时繁的脸露了出来。
“你干什么?”时繁怒了。
司禹靳一脸无辜地说:“睡觉的时候把脸露出来。”
时繁不听,自顾自地把被子又拉了上去,“管天管地还管别人睡觉了。”
司禹靳无奈地笑了一下,没再管他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时繁小心翼翼地把脸钻出来,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结果就听到司禹靳说了句:“睡不着?”
时繁一个激灵,吓得差点从床上蹦起来,忍不住爆了粗口:“你特么不睡觉干嘛呢?”
“太亮了,睡不着,”司禹靳说:“我可以把窗帘拉上吗?”
“不要。”时繁想也不想地回答。有月光,他至少能看到司禹靳在哪个方位,要是连光都没有了,房间里乌漆嘛黑的,什么时候蹭到人身上去都不知道。
司禹靳又说:“那我给你讲睡前故事好不好?”
时繁:“……”
“你是不是喝了假酒?”
“我没喝酒。”
时繁是真累了。心累。
“行吧,你讲吧。”
“从前有一只小白兔……”
很老套的开头,时繁有点想睡了。
“它有一对非常漂亮的耳朵,凭借着这对耳朵成为十里八乡最漂亮的小白兔。”
“直到有一天,它遇到了一只狐狸,狐狸骗走了它的一只耳朵,从此它就变成了缺了一只耳朵的小白兔。”
“周围的小动物都嘲笑它,小白兔很伤心。后来来了一小灰兔,小灰兔把自己的耳朵分了一半给小白兔,然后它们就变成了都缺了半只耳朵的小兔子。”
“它们变成了这世上唯二缺了半只耳朵的兔子,它们了解彼此的苦痛,也更知道对方想要的是什么。”
司禹靳讲完了,时繁却清醒了。
“这个结局太理想了,”时繁说:“真正的结局应该是,小白兔在得到半只耳朵之后并不满足,它不明白为什么小灰兔愿意给它半只耳朵,却不愿意把整只耳朵都给它。半只耳朵一点也不好看,它想要的是一整只耳朵。于是它找到狐狸合作,帮狐狸把小灰兔引到陷阱里,趁狐狸把小灰兔吃掉的时候拿走了它的一整只耳朵。”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有些人你就算对他再好也没有用,因为他就是一只很坏很坏的兔子。”
司禹靳不赞同道:“可真正坏的兔子不会被狐狸骗,它一开始也是会把一整颗心都捧出来给狐狸的。”
时繁手指不自觉地抓紧床单,“你想说什么?”
司禹靳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说:“不是小白兔太坏,是小灰兔做的还不够。”
时繁感觉心脏好像塌了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