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业走后不久,杨婧怡从昏迷中醒来,她一睁眼就看见陈嘉映浑身湿透的模样被吓了一跳,语气带上了一丝急切,“你没事吧?”
陈嘉映:“我没事,别担心。你还记得昏迷前的事吗?”
随后杨婧怡环视了一圈,这阴暗潮湿的环境让她感到一阵恶寒,她茫然地看着陈嘉映说。
“当时我回头就看见你被一个戴口罩的人一棍子敲晕在地,我想上前看看你,可我背后有另外一个人用帕子将我迷晕了,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害怕和寒意侵袭全身,她的身体颤抖着,嘴巴也哆嗦了,但她强忍害怕,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我们得逃出去。”
陈嘉映挣扎着从地面上站起来,边挣扎边说:“是的,我们得赶紧逃出去。”
他将身体拱起来,用头顶着地面,勉强站了起来。
然后蹦跳着来到右边墙面,他的头抵着玻璃窗户,透过缝隙看外面的动静,看到外面空无一人后,他一头将玻璃撞碎。
碎片稀里哗啦掉在了水泥地上,他的额头也因为对玻璃的冲击而鲜血淋漓,血液从额角滋滋冒出,顺着脸颊流下,染红了外套里面白短袖。
杨婧怡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了,心疼地看着他靠着墙面往下蹲,被捆在身后的手摸索着地面上锋利的玻璃碎片。
可陈嘉映却一脸无事发生过的模样笑着说没事。
她一点点挪到他身边,用被捆在身前的手去拾起碎片,两只手来回摩擦着手上的麻绳。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在他们听了几百遍几千遍水滴落在地面上的声音的时候,陈嘉映手上的绳索终于被割断了。
此时他的额头已经不再流血了,但他割得满头大汗,鲜血混着汗液粘在衣服上,大半个脸上是血顺流而下的痕迹。
他的手被解放后,立马去解脚上的绳子,解开后,他跳过那摊玻璃渣,蹲在杨婧怡身边,用力去扯开被她快要磨断的绳子。
两人身上的绳索被解开后,陈嘉映又回到了窗前,他使劲用拳头砸被钉在窗框上的木板,一下又一下。
他对身后的杨婧怡说:“你去门口听着陈建业的动静。”
陈建业?
杨婧怡懵了一下,那不是他爸爸吗?
不过现在的情况没能给她时间让她多想,她蹲守在门口听动静的同时也在注意着这小小的地下室中有没有别的东西能帮到陈嘉映。
可惜地下室什么都没有,有也只是一堆破烂垃圾,她关切地说,“把你的伤口包一下吧。”
陈嘉映却说:“不用了,这点小伤,不碍事的,你也别过来,这里的雨水会浇湿你的。”
她想到电影里有撕衣服包扎,就想把自己的短袖撕下来一截,可生活和电影差太多了,衣服根本没那么好撕下来。
她放弃了,她贴在铁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好在外面没有脚步声,可雨声越来越大了,同时还伴随着雷声。
地下室也越来越来亮,外面天黑了,雨滴透过缝隙尽数淋在了陈嘉映身上,他依然对着木板一下又一下的砸着。
木板松动了,他的手也血肉模糊了,雨水将手上的血冲刷走了,但上面的伤口却越来越大。
实在是太痛了。
陈嘉映从地上将刚刚堵嘴的布条包住自己的手,用手太慢了,可窗户太高了,他的脚根本踢不到。
忽然,杨婧怡递给他一个扳手,那是她从垃圾堆里翻了好久翻出来的。
他接过扳手的同时门外的脚步声传来,这让他更加使劲去砸木板。
门外的陈建业似乎是听见了里面的动静,他的脚步声从走变成了跑。
等他抵达门口的时候,窗户上的木板被砸开,那时候杨婧怡正在拿各种东西堵住铁门。他抓住杨婧怡的肩膀,拉着她往窗口走,边走边说:“你先逃,我来拖住他。”
门锁的转动声让她心里焦灼,害怕,担心,她不敢想象她一个人跑了陈嘉映该怎么办。
陈建业进门迫在眉睫,他的辱骂声越来越难听,越来越大声,那怒吼仿佛要将他们二人碎尸万段。
陈嘉映托举着杨婧怡往窗口外爬,他用手挡着窗口四周上的木刺,将她往外推,他的声音坚定而有力,“保护好你自己,逃出去后去报警,去找李伊春。”
大雨让前方的路格外难走,吸水的衣服仿佛变得千斤重,她迈开腿大步大步跑,回头看得最后一眼是陈嘉映被陈建业打翻在地。
耳旁的咒骂声混在雨水里渐渐听不见了。
*
午夜的钟声响起,冯俞静等到现在,可陈嘉映还不见要回来的样子,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她的心也越来越不安。
她从沙发上起身,在原地徘徊了会儿,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门口,便直接出门了。
她不知道该去哪里能找到陈嘉映,她只能先去找李伊春帮忙,看他能不能联系上他。
冯俞静火急火燎地赶到了李伊春的家中,他此时正躺在床上,见冯俞静着急忙慌的,便起身问她:“怎么了?”
“陈嘉映不见了。”她说,“从我回去后他一直没回来,我很担心他。”
李伊春没当回事道:“他和谁去玩了吧。”
冯俞静下意识否决,“不可能。”
反应过来后,她自己心里都在动摇。
为什么不可能,凭什么不可能。
她和李伊春坐到一块去,她说:“那你先给他打个电话让他给我报个平安吧。”
李伊春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按下了陈嘉映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电话里女声传来,李伊春挂断了电话又再打了一遍,电话里再次复述着刚才的话。
冯俞静的脸色变了变,她想到了高考前陈嘉映的状态很不对,想到了那天他坐在沙发上一脸凝重的表情。
她同李伊春说:“报警吧,他以前不会这么晚不回家的。”
李伊春的脸色也没刚才稳重了,“不至于吧,他都那么大个人了,难道还会被绑架?”
冯俞静一把将他拉起来并把他往外拖,“快去吧,先找到他要紧。”
李伊春:“我去报警,但失踪也要24小时才立案啊。”
这时候有个电话打进来了,李伊春看向屏幕,是个陌生号码,他接过电话,按下免提。
“喂,是李伊春吗?”
李伊春:“是我,你是?”
电话里的女声很虚弱,她继续说:“我是杨婧怡,你能来一趟公安局吗?陈嘉映被绑架了。”
“什么?!”李伊春和冯俞静异口同声地说。
冯俞静跟着李伊春赶到,看到了即使被毛毯包裹住但还在瑟瑟发抖的杨婧怡,他往旁边看了看,没看到陈嘉映,冲上前问:“他人呢?”
杨婧怡接过周边警察递过来热水,她的脸上满是愧疚,“他让我先逃出来报警,还要我联系你,可等警察赶过来时,那绑匪已经带着他跑了。”
冯俞静后退几步,看着李伊春和警察交涉,让他们务必找到陈嘉映。
她的世界天旋地转,她和李伊春说:“你在这里等着他的消息,我去外面找他。”
李伊春一把拉过她的手,“他们都找不到,你怎么找得到呢,和我在这里等等吧”
她别开了李伊春的手,“或许我能感受到他在哪,不管怎样,我都想找到他。”
心里的不安在不断地扩散,她想,陈嘉映可不能就此死去,一定不行。
她来到警察局门外,大雨穿透她的身体,她闭上眼睛,四周是一片黑暗,黑暗之中有一点微弱的光芒。
不知道循着那光芒走了多久,她睁开眼睛,来到一片荒芜的地带,这里和高楼耸立的星城不一样,但它又确实存在于星城之中。
她在一个又一个破旧的建筑中穿梭,寻找陈嘉映的身影。
然后她在一个房子里看到了躺在地上的陈嘉映,他的身旁是陈建业,是多年前抛下他走的陈建业。
她飞快地滑到他身边,双手颤抖着,轻轻推醒他。
此时的陈嘉映已经奄奄一息了,他的脸上一半是血迹,一半是污渍,一只眼睛肿得像个核桃那样大,却还是对着她微笑。
嘴里无声地说着什么,那口型好像是“我没事。”
冯俞静轻轻托住他的头,想替他擦去脸上的污渍,却发现自己做不到。她的眼中是不忍,心疼,关切,开口说话发现自己的声音比原先哑了许多,“我这就去找人来救你,你在这里等着我,我马上来,等着我。”
一旁的陈建业发现陈嘉映醒了后,他破罐子破摔,自己追不上那个女的,觉得警察马上就要找来了,便放开打陈嘉映,怎么打心里还是不解气。
持续的拳打脚踢都没让那小兔崽子叫喊一声,他走上前,踩住他的一只脚,转动着自己的脚使劲。
剧烈的疼痛让陈嘉映起了一身冷汗,他一直在挣扎,疼痛让他止不住地哆嗦,让他发出了痛苦的呜咽声。
他边打边疯狂地说:“我可是你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你别想摆脱我,我就算做鬼也要拉你一个垫背的。”
趋于本能的害怕,他双手抱头,身体剧烈地颤抖,冯俞静紧紧抱住他,承受了近一半的疼痛。
“别害怕,我在这里。”
陈嘉映却把她推开。
冯俞静见这样不是办法,她急得四处找东西,想直接把陈建业给敲晕过去。
可四下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她向门外看去,楼道里立着红色的铁箱,那是消防器。
冯俞静跑到楼道里,掀开那个铁箱,把其中一个消防器抽出来,她费力拖到陈建业身后,他此时还没注意到身后的动静,全神贯注地揍着陈嘉映。
陈嘉映的血流到了衣物下的项链处,戒指处再次出现了裂痕。
项链被陈建业撕扯而断,上面的戒指也因剧烈拉扯而碎成几截。冯俞静的身体慢慢变透明直至虚无。
“嘭”的一声。
陈建业径直倒地,消防器也握不住地直直摔下来,砸在地面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冯俞静看着逐渐变黯淡的自己,又看看昏迷后的陈嘉映,她知道自己要回去了,轻声说。
“我会在未来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