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棠,这朵花很好看。”
“哦。”
“棠棠,要在这里拍个照吗?”
“不。”
“棠棠,要不要休息一下,我走了一会儿有点累了。”
“你虚了?”
逗猫猫的结果就是沈棠一路走过来都不搭理他了,要开口也是夹枪带棒的。
贺鸿霁听着沈棠目前紊乱的心声,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所以沈棠现在到底是生气了,还是恼羞成怒了?
咳,虽然两个结果都一样。
贺鸿霁略有心虚。
“唉,下次不逗了你。”
他小心地去牵少年的手。少年挣了一下,贺鸿霁下意识地用了点力,却抓住了少年的指根。
沈棠的指节修长而白皙,此时轻轻握在手中,指尖在贺鸿霁的手心挠了两下,就足以让他心神荡漾。
沈棠也似乎察觉到身旁人瞬间的僵硬,手放软不动了。
可是今天爬山的人可不少啊,尤其是他们还在半山腰,正是大部队留驻的地方。
大庭广众之下和自己的爱恋对象牵手......
沈棠的耳朵越来越红,一双眼睛都不知道往那边看才好,只能盯着自己脚下的路。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怦然,不知是爬山累的,还是因为指尖传来的温热触感。
明明小时候经常手牵手放学回家,可是长大后就再也没牵手,似乎牵手成了比拥抱还要隐晦的示好。
原来谈恋爱真的会不一样。
贺鸿霁视线落在少年微红的耳尖,他的掌心似乎连到了他的心脏,两人共享着这份无言却热烈的跳动。
走不出几步路,贺鸿霁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热,爬了半天山没出的汗在此刻一点点渗出。
他下意识地解开了风衣扣子。
【干嘛接扣子?】
贺鸿霁有些晕乎,直接就回答了:“有点热。”
“哦。”
【谁问你了,你纯情你活该】
沈棠抬手扯了扯围脖领子,露出下面一片捂得绯红的脖颈。
贺鸿霁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把心声听成沈棠说话了,没来得及心虚,就看见沈棠的小动作,忍不住笑了出来。
沈棠抬头怒视:“我也热,不行啊。”
贺鸿霁嘴角努力压制,语气里却难以掩下笑意:“我没说不行啊。”
“干嘛干嘛干嘛,你解扣子我都没笑你呢。”沈棠一双猫儿眼瞪得浑圆,说话间却也带着发自内心的欢快。
“好好好。”贺鸿霁揉了下脸,故作正经地板起脸,“爬山爬热了很正常的嘛。”
沈棠脸上的怒意维持不到两秒,忽然“噗嗤”一声笑了:“贺鸿霁,你不要像个小学生一样好不好,多大了人了这么幼稚,还揭短。”
贺鸿霁对此照盘全收:“是是是,我反思。”
“哼。”
两人拾阶而上,有时候路窄要一前一后,连着的手却还是舍不得放开,好在马上就是个小平台,他们在这里休息了一下。
他们倚着石栏杆,看着自己一路走过来的路,隐约还能看到山下源源不断的人群往上走。贺鸿霁则靠着石栏杆,只侧头看着微风轻拂沈棠的发梢。
大概是有一缕风特别调皮,把沈棠额间的碎发吹得打卷。
贺鸿霁将那缕和风儿玩捉迷藏的发丝捉住,送到了耳朵间夹住。
沈棠仍觉得有些痒,微微仰起头方便贺鸿霁的动作,看着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他心头微动,忽然说道:“我以前就发现了,你好像特别喜欢这个动作。”
沈棠从小到大都留着这头及肩的小碎发,额间也时常会脱出一点小头发,于是贺鸿霁也从小到大这么撩他的头发(虽然小学那会儿他有时会有些恶劣地抓小辫就是了)。
一开始沈棠扎小辫子是因为沈池昱喜欢。因为那时候妹妹还没有出生,他们夫妇二人就可劲地逮着他造。如果说小时候唐念喜欢给他买漂亮衣服塞小甜点玩换装小游戏的话,那么沈池昱就是纯粹的自己想扎却不好意思,只好将这点愿望满足在儿子身上。
沈棠在上学前也很喜欢这个小辫子,他以为所有小孩也是这样,还特别爱自己抓着那一缕玩。
但是上幼儿园后他才知道男孩不会留小头发,但一开始他也只是觉得自己特别,很好玩,“朋友们”也觉得新奇,夸过一阵。
后来嘛,就是这一缕小头发碍着人眼了。但沈棠不是那种会为其他人的不满而改变的人,他只会激起一点逆反的心理,更不乐意剪了。小辫子怎么了,我有小辫子我就是最可爱的崽!
但到了小学前,沈棠还是在爸爸妈妈的请求下去剪了,毕竟男孩子留小辫子还是有点太特别了——那时候沈池昱也被唐念骂得很惨。
但到了理发店,沈棠却面对着那推子哭得老惨,他根本舍不得这个小辫子了。
最后这条小揪揪还是在沈棠的哭声中得以保全,一晃过去这么多年,它也几乎成了沈棠的小标志,常被修型,却从未被剪去。
而贺鸿霁,也就挽了这么多年,两人都似乎已经默认了这个习惯。所以在此之前,他好像真的没有发现贺鸿霁给他挽发时的神情。只是今天的风儿大概太温柔,他撞进那双眼眸的时候,也觉得太过温柔,温柔得让他心都软了一瞬间。
面对沈棠的疑问,贺鸿霁脸上浮现一丝温柔笑意。
该要怎么说呢?
沈棠的发丝很软很细,于是常会有从发绳中散出来的情况。而沈棠又喜欢荡秋千,又喜欢有风的地方,那些发丝就会随着风轻摇,有时候就含进了沈棠的嘴巴里。沈棠一张小嘴叭叭叭地讲得多起劲啊,根本意识不到吃头发了,贺鸿霁只好将那缕头发挽上。
他一开始是出于要照顾好小沈棠的心理如此做的。
但是后来,他逐渐意识到了这个动作的亲密。他见过父亲为母亲挽发,见过母亲为女儿挽发,见过爱人之间挽发,而那些人脸上的幸福与平常,是那么触动他。
当他某次再为沈棠挽发时,沈棠习惯性地抬起头,用那双澄澈似镜的眼眸看着他时,他的内心也涌上了一种幸福。
这是能代表他与沈棠亲密关系的动作。
是贺鸿霁为自己悄悄争取到的自留地。
只有这时候,他能随意地抚上沈棠的发丝,能随意地触摸他的脸颊,他的耳尖。
只有这时候,他能告诉自己,这是唯有他才可以做的事,是他与沈棠之间的默契,是他和沈棠之间的没有距离。
于是贺鸿霁笑了笑:“谁知道呢,或许是小时候给你挽习惯了,一看到你的头发散了,手就不自觉动了吧。”
其实无论贺鸿霁说不说,他沉默的几秒,已经把什么都说了。
沈棠有些不自在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小头发。
有小秘密其实算不得什么,但沈棠想想贺鸿霁把小秘密藏了这么多年,还是故作失望道:“好吧,你不说就不说,不说我之后就不给你挽了。”
这自然是个玩笑话,但“欺负”贺鸿霁对沈棠来说是生活的必需品。
贺鸿霁对此心知肚明,也陪着小竹马玩,满足他一点小情趣。
他去牵沈棠的手:“棠棠大人有大量,给我留点私人空间,嗯?”
沈棠忽然又问:“我小时候真赖在树上不下来?”
“对啊。”贺鸿霁顺势往上把沈棠的手握得牢一些。
“那你干嘛去了?”
沈棠转头,一双澄澈的眼睛里映出贺鸿霁此时也有些微红的脸颊。
他问得很坦然,仿佛觉得贺鸿霁就是应该时时刻刻都在他的身边。
贺鸿霁咧嘴一笑,阳光下的少年笑容爽朗却欠揍:“当时我在树下看你哭。”
“我问得是这个嘛!”
贺鸿霁低眉,眼底流露出温柔神色:“那我怎么记得那么清楚呢,你自己都不记得。”
沈棠也纳闷:“为什么我一点印象也没有啊。”
“说不定是你下意识觉得自己干了件蠢事,把它忘记了。”
“你当我是你啊!”沈棠鼓了下脸颊。
“怎么,我也有忘记的丑事?”
沈棠得意:“那可多了呢!”
【我的日记本里记了一堆,每年都要拿出来好好观摩!幼儿园的事,我不信你能记得多少。】
是这样的,沈棠虽然已经把幼儿园里发生了什么事忘得差不多了,却还有一个日记本。
各种拼音和鬼画符填满,几页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但是经过他不懈的努力,还是解码出了很多好玩的事。
贺鸿霁笑:“你从来没和我说过。”
“那是因为......”沈棠顿了顿,重新看向远方,“因为要维持好我们的友谊嘛,你当我是你爱揭短呀。”
【里面有些话,我自己看都羞,怎么可能拿出来分享啊。】
沈棠眼睛一眨,微微前探想像影视剧里咬他掌心一口,没想到贺鸿霁的掌心微微凹陷,只咬了个空气。
贺鸿霁却猛地撤了手,只余掌心被嘴唇摩挲过的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