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今是有些不解。
“你也吃饱了?”
阿玄摇摇头,很快又点头:“吃饱了。”
宁今是有些哭笑不得:“阿玄,你很怕我吗?”
“没有......”
“那为什么我一停下,你就不吃了?”
阿玄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细白纤长的手指搅在一起,像是做错事的大狗狗,见他这样,宁今是也再说不出什么重话,夹了块鱼肉放到他碗里:“好了我不问了,快继续吃吧。”
阿玄这才端起碗接着吃。
两人吃饱喝足后,宁今是决定给阿玄做一个简易版的轮椅,这样下次他不在家,阿玄就可以坐着轮椅,自己在附近平坦的路上转悠一下,散散心。
明明什么也看不见,但阿玄就是执意要留在宁今是身边,坐在小板凳上,乖乖巧巧地望着他。
宁今是从小就喜欢自己做点儿小手工,如今做个简易轮椅也并不多难。
轮椅做好后,宁今是扶阿玄坐上轮椅,抓着他的手去摸轮子的地方。
“这个比拐杖方便些。往前推,轮子就会往前走。”
阿玄欣喜地点点头,像是得到新玩具的小狗,推着轮椅在家里到处转圈圈。
见他精准避开家具,宁今是再次怀疑他的眼睛到底能不能看见。
他拿过一条黑色的发带,绑在阿玄的眼睛上。
“哥哥?”
“徐先生说你的眼睛不能接触强光,用这个蒙住眼睛会好受一点。”
“好!”为了方便宁今是的动作,阿玄甚至将头仰得高高的,黑色的发带从耳朵上方穿过束在脑后,本就白皙的肤色宛如一捧新雪。
宁今是感叹阿玄建模的完美,简直就是踩在他的审美点上。
“可以了。”
“好的哥哥!”
阿玄朝他绽放一个巨大的笑容,宁今是放轻脚步,往右走了两步,阿玄歪了歪头,看着他。
宁今是:......
这发带他刚才自己试过了,遮在眼睛上根本一丝光都透不进来,难道阿玄真的有自己独特的感受方法?
算了,反正没骗自己就行。
他不再纠结,权当这些怪异的地方是要解锁的支线任务之一。
给阿玄做完轮椅后还剩下许多边角料,宁今是拿起其中一根木枝,大小弹性都正好可以做一把弓箭。
两人的饭量比以前大得多,只靠从前囤积的那些,恐怕支撑不了多久,目前他还没找到采购点,只能自己动手上山猎些野兔野鸡什么的。
一直到近三更的点,宁今是浅浅削出个弓身的雏形。
太晚了,剩下的明天白天再磨吧。
起身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腿,一扭头,发现阿玄还坐在轮椅上看着他,似乎刚才自己做了多久,他就这么看了多久。
“很晚了,阿玄你去洗漱下,早些睡吧,我也该......”
话未说完,宁今是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这个初始小木屋,准备的都是一人住的配套设施,也就是说房子里,只有一张床。
这下有点尴尬了......
床虽然不小,平日宁今是一个人睡都绰绰有余。但问题是两个大男人睡在一块儿,会不会有些别扭?三月的天,夜晚寒气最重,一不留神就会感冒,阿玄是病号,总不能赶人家去睡地板,可若是他睡地板,估计第二天起来,地板上就要多一具冻僵的尸体了。
算了!
阿玄只是游戏里的一个npc,而且现在的智商还不到7岁,就当是幼稚园的老师带着小朋友一起睡吧,没什么尴尬的,不会尴尬的。
宁今是给自己反复洗脑。
阿玄已经洗漱好乖乖上床躺着了,宁今是深吸口气,佯装平静地道:“家里只有一张床,所以我们先暂时挤一挤,别担心,我睡相很好的,不会乱动也不会随便抱人什么的。”
阿玄似懂非懂地点头,侧过身往里面缩了缩,后背都紧紧贴在墙壁上,宁今是赶忙出声制止:“诶诶不用,这床够大的,好了就这样不用再退了。”
宁今是掀开被子躺在床上,原本以为会睡不着,结果脑袋刚沾着枕头,困意袭来,不到一分钟他已经进入深度睡眠。
陷入香甜梦境的少年并不知晓身边悄然发生的变化。
林间不似白日的祥和宁静,本该在夜间活动的小动物仿佛全都消失不见,树林中听不见一声虫鸣,更没有一丝风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似有似无的诡异腥味。
浓墨般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地移动着,身躯异常庞大,所过之处空气呈现出胶质感,空间也在扭曲变形,它在小木屋前驻足,巨大的身子将月光吞噬。
嘴里呢喃着黏糊不清的低语,诡异的声音痴痴地说着什么。
一直贴着墙睡的男人突然睁开眼,与黑暗中的怪物无声对视。
先前乖巧天真的样子不见了,男人伸手将睡在身侧的少年揽进怀里,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他的脸,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沉嘶吼。
“滚!”
霎时间这压得人几乎要喘不过气的窒息感消失不见,所有怪异瞬间被驱散,银白的月光重又出现,透过窗户,斜斜照进屋内。
——
宁今是一夜无梦,早上醒来时神清气爽。
他看了一眼身旁还在睡的阿玄,蹑手蹑脚爬下床,推开门,深吸一口林间的新鲜空气,瞬间胃口大开。
早餐烙几个蔬菜饼吧,要是有鸡蛋就好了,想吃鸡蛋灌饼了。
宁今是盘算着要不今天进山看看能不能抓到几只野鸡什么的。
一转身,阿玄已经起来了,坐在轮椅上,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昨晚覆在面上的发带此刻已经歪到一侧,头顶有小撮头发翘起来,看上去呆呆的。
“你醒啦?早上吃蔬菜饼好吗?”
“好。”阿玄点点头。
宁今是微微一笑,伸手按了按他翘起的头发,柔软的发丝拂过掌心,缎带一般顺滑。
早饭两人各吃了三张蔬菜饼,吃饱后宁今是继续打磨昨天没做完的弓箭。
削好弓身,为了防止其伸直复原,宁今是用柴火燎了燎,接着找来一根足够长且足够弹性的绳子系上,再将剩下的细枝全部做成箭矢。
他试着拉了拉弓。
完美!
“阿玄,我去山上打些野鸡什么的回来中午加餐,你一个人在家......”小心
后两个字还未出口,轮椅上的男人立刻摇头。
“我不要!”
他几乎是飞过来的,拉着宁今是的手:“我不要一个人在家!我要和你一起去!”
“可是你的腿......”宁今是道。
“我有轮椅。”阿玄的声音已经带上哭腔:“不要,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好不好。”
这......
阿玄在家里推轮椅是推的很顺,可山里的路难走,路上还有很多小石子,保不齐会不会摔倒。
见他沉默不语,阿玄垂下头,被发带遮住的眼睛里满是厌恶。
为什么站不起来?
为什么这么没用为什么!
他恶狠狠地盯着自己的两条腿,仿佛那是什么恶心碍眼的垃圾。
没有的东西不如直接砍去,重新长出来的腿也许就能走路了。
“阿玄。”
宁今是伸手托住他的下巴,让男人抬头看着自己,眼窝处的布料晕开一大团水渍,宁今是于心不忍:“上山的路很难走的,你推着轮椅容易摔跤,我保证不会去太久,很快就会回来......”
手心相贴的皮肤微微颤抖,阿玄的眼泪像断线珠子一样落下,砸在宁今是的手上。
见他这么伤心,宁今是终究还是心软了。
“好吧,我同意你跟着我一起去,但你一定要听话,可以吗?”
“我会听话!”阿玄抓着他的手,脸颊轻轻蹭上去:“我绝对会听话的!”
宁今是只能妥协。
-
一路上阿玄都表现得很乖,宁今是本来想在后面帮他推轮椅的,但阿玄极力拒绝,坚持要自己来。
他推的很稳,没有被小石子绊住,紧紧跟在自己身后,宁今是逐渐放下心来。
走着走着阿玄突然停住,宁今是回头看他:“怎么了?”
阿玄微微侧头:“哥哥,那边有头野猪。”
野猪?
宁今是握紧手里的弓箭,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轻轻扒开一丛草丛,果然看见一只棕黑皮毛的野猪。
“阿玄,退后,离远一点。”
宁今是一边观察野猪,一边开始装箭拉弓,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并没有乖乖退后,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头野兽。
现实世界里,宁今是有过射箭的经验,他跟着母亲练马术,学射箭,准头还不错,不过他一直都是在训练场对着靶子练习,猎杀活物倒是第一回。
宁今是屏息凝神,眼睛死死盯着野猪的一举一动,等它低下头,用粗糙肥厚的舌头卷吃浆果嫩叶时,猛地射出一箭。
糟糕!
箭头从野猪的面中刺进,但只是刺中它的眼睛。
因疼痛而应激的野猪发了狂地嘶叫,宁今是赶忙掏出箭想要再补两下,可愤怒中的野猪极难对准,一连两回都射偏了。
该死的!
宁今是懊悔一瞬,这头畜牲显然已经被惹怒了,两对外翻的獠牙对着宁今是的方向,嘴里呼呼喘着粗气,一副蓄势待撞的样子。
突然,方才还气势汹汹的野猪浑身剧烈一抖,身体猛地一僵,“轰”得一声,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宁今是:??
死,死了?
他扒开草丛,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用弓箭头戳了戳倒在地上,瞪大眼睛的野猪。鲜血从太阳穴泪泪流出,在野猪倒地的周围积成一个小血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