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烟流跨上火车，禾苗站起来冲二人招了招手。他侧着身子避开人群走了进去。

坐下时，之前怀里抱着活物的男鬼回头看他，眼底弥漫着浓重的黑雾，墨烟流与他对视上时，他迅速转过头去。

一声粗重的气声响起，火车车门关闭，车厢发出“咔哒”的声音，窗外站台一点点往后移动。

古简凑墨烟流耳边说：“我去接杯水，你要不？”

墨烟流摆了摆手，古简起身往后车厢走去。

禾苗坐他对面翻书，墨烟流想起古简之前跟他说的那事，叩了叩桌面问：“我听古简说，鬼王苍玄是宿……主神？”

禾苗瞳孔一缩，迅速把书收回去，“嘘”了一声说：“别乱说，隔墙有耳。”

她眼睛贼溜溜来回看了一圈，打量墨烟流几眼：“可以啊小子，古老头这事都跟你说，看来你们之前关系不错吧。”

“也有可能他单纯就是个大嘴巴。”

禾苗“啧”一声：“那也没准，看来以后啥事都不能跟那老东西说。”

墨烟流双手撑在桌面上，靠近禾苗问：“你都知道些什么，给我也讲讲呗。”

禾苗眼珠一亮，一副早就想昭告天下，却被权势逼迫，不得不忍辱负重的模样，轻声说：“那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啊。”

“放心，我嘴比古简严一万倍。”

禾苗许是瞬间被“一万倍”打动了，往过靠了靠，凑墨烟流跟前说：“你知道主神曾经有个小男朋友不？”

墨烟流一脸诚恳：“我不知道。”

“确实，你这种低阶小鬼。”

禾苗当下就一脸骄傲，仿佛已经跟墨烟流拉开了阶层——她是一手资料的拥有者，而墨烟流是饱受信息差折磨的边缘人物。

“听说他那位小男朋友，一出生就长了颗心脏，主神估计是没见过一时新奇，就拿出来玩了几天，谁料他居然觉得主神把他的心脏偷走了，当场就跟主神闹崩了。我跟你说，他还是主神养大的呢，真叫一个冷漠无情，狼心狗肺，丧心病狂，魑魅魍魉……”

“哎行了行了，不会用成语就别用，还给你骂爽了。”

墨烟流见禾苗说得抑扬顿挫，连忙打断她问：“后来呢？”

“两人闹崩后主神就把他扔副本里了，要我说主神就是太仁慈。”

墨烟流冷笑一声：“这还仁慈？”

“这还不仁慈？主神看上他的东西那是他的荣幸好吧，多少人恨不得把自己的血肉剜出来奉上去。”

禾苗说到这里感叹道：“不过你说他脾气还真是大，听说直接被主神气得捅了自己一刀，真有个性，怪不得主神那么喜欢他呢，追人追到这种地方。”

“追人？”

古简端着水杯回来，见两人聊的正欢，他看着眼前那两个位置，想了想坐到禾苗边上问：“说什么呢这么开心，给我也讲讲。”

“我给墨槐讲主神跟他小男朋友的事呢。”

古简刚喝了一口水就喷了一地，呛得直咳嗽。

墨烟流重重拍了拍古简的背，一脸和善地说：“一起听听吧。”

古简咳嗽半晌，握着禾苗胳膊一脸真诚：“苗啊，做鬼不能太八卦。”

禾苗大手一挥：“都是自家鬼，怕什么？”

墨烟流挑了挑眉，回头看着古简重复：“都是自家鬼，怕什么？”

古简拿出纸擦了擦汗，讪笑着说：“您开心就好。”

“那继续吧。”墨烟流说。

三人又在桌子上围成一圈。

“我刚说到哪儿了？”

“追人。”

“哦对，追人！”禾苗一脸神秘，单手挡着嘴巴低声说：“听说主神和宇宙漩涡做了交易，用自己的命换他的灵魂，还造了个副本给他重塑躯体。主神答应宇宙漩涡只要他小男朋友在副本里死亡，宇宙漩涡就可以吞噬掉主神所拥有的一切，包括他自己。”

墨烟流心想，他死了宇宙漩涡吞噬宿星辰，他活着宿星辰一点事没有，听起来像是宇宙漩涡被宿星辰逗狗似的遛了一圈，交了一大波智商税。

“听起来并不划算，别是瞎编的吧。”墨烟流说。

禾苗一脸“这你就不懂了”的表情：“放别人身上是不划算，但我听说他那个小男朋友可是作死的一把好手，作死程度天上地下如雷贯耳，宇宙漩涡当下听完心道还有这种好事，立刻就答应了。”

墨烟流问：“你还知道宇宙漩涡怎么想？”

“都是古老头告诉我的……”

古简猛地清了清嗓子，又暴力咳嗽了几声，抽出纸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怎么了古简，嗓子不舒服多喝水。”墨烟流笑着把水杯砸古简跟前。

古简“咣当”一声从座位上滑下去，直接跪在了地上。

禾苗被吓了一跳，扶起古简：“你今天怎么了？怪怪的。”

“没事没事，”古简手忙脚乱爬起来，紧紧握住禾苗的手说：“咱们还是别在背后蛐蛐主神了，万一被他老人家听见……”

禾苗声音一收：“你说的也对，毕竟他现在也在鬼界。”

古简拿起水杯，整个人抖成筛子：“我再去接杯水，我再去接杯水。”

墨烟流低声：“主神是鬼王这件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禾苗突然羞赧一笑，手指不由自主勾上头发。

墨烟流瞬间意会：“你那个老情人？”

“什么老情人，”禾苗羞涩地说：“是我男朋友，他在无常子手下做事，无意中听到的。”

无常子也是个老熟人，一个低阶NPC，靠着跟桑子月关系不错，天天跑主神圣殿瞎晃悠，后来他顶头上司都不去圣殿汇报工作了，直接派他过去。

墨烟流看见他就心烦，还不得不总见。

没想到这个本捅了熟人窝了，还都是些关系不怎么样的熟人。

没一会，火车“咔哒咔哒”停下了，站台上陆陆续续有人上下车，墨烟流看见古简提着水杯跑下去抽烟。

他活动了下身体问：“还有多久。”

“五个时辰。”禾苗从包里掏出一个蓝色的小板刷来刷去，有一搭没一搭说。

墨烟流掰了掰颈椎：“那还行。”

“你这什么玩意？”他凑过去看了看。

“手机啊，你没有？”禾苗在墨烟流眼前晃了晃，“也对，你们少爷肯定不用这种便宜牌子。”

手机？

墨烟流把011敲醒：为什么我没有手机？

011：【嗯……墨槐在神族是个打杂的小废物，没钱买手机。】

墨烟流无语：他就不能努努力多挣点钱吗？

011哀嚎：【宿主，不是努力工作就能挣到钱啊！】

没一会古简抽完烟回来了，墨烟流扇了扇烟味问：“你有手机吗？”

古简“哦”一声，从口袋里掏出来双手递过去。

墨烟流拿手里来回翻着看了看，一块蓝色屏幕，跟系统面板差不多，点亮后跟手机大差不差，就是有点废眼。

墨烟流随便刷了刷，手机“叮”弹出一条广告：震惊！鬼王深夜出王城，竟然是为了它！

墨烟流随手点开，上头写：老字号糖葫芦，让你拥有初恋般爆甜感。

墨烟流无语点叉，又一条弹出：震惊！鬼王永葆青春的秘诀竟然是它！

魔鬼小血瓶，让你的肌肤焕颜新生。

墨烟流一脸无语——他就多余好奇。

列车缓缓发动，墨烟流正打算把手机还给古简，一阵清冽的声音问：“这没人吧？”

墨烟流抬头，一双极其凌厉的凤眼，眼尾一颗淡淡的黑痣。

他戴着口罩罩着帽衫，外面披了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长袍，身形看不出来，但很高。

墨烟流第一反应是宿星辰。

那人见他不说话，兀自坐在墨烟流旁边，墨烟流靠近闻了闻，没有味道。

古简见状站起来，对墨烟流旁边那人说：“要不你坐我这，我朋友他不喜欢身边有陌生人。”

“可我的座位在这里。”声音宛如一道清泉沁人心脾。

那人把车票拿出来递过去，古简站在原地左右为难，向墨烟流投去询问的目光。

墨烟流瞥了眼古简身上的烟灰，又看了看身边人。

“没事，就这样吧。”

古简松了口气坐回去。

墨烟流也心虚地坐远了些。

其实在听到禾苗说宿星辰和宇宙漩涡做了交易后，墨烟流就有些心不在焉，脑子里总是乱糟糟的。

宇宙漩涡是原初之神，只要有生命的物质都起源于那里。但他并不是什么善茬，与之相反，这是一位邪神，他创造生命的唯一目的就是吞噬他们。

其实这个宇宙中根本没有善良的神，拥有的权力越大，狂妄的资本也就越多。生命原本就是依赖厮杀和吞并取得进化，对于他们更是如此。

包括宿星辰，他一直被他的臣民称赞仁慈，可能多少是因为他不吃自己的创造物。

当然也不是因为他真仁慈，只是他有洁癖，嫌那些东西不干净。

被三言两语就蛊惑，随便看见个人就像是他，真是没用至极。

“魔鬼小血瓶，让你的肌肤焕颜新生？”

“嗯？什么？”墨烟流回头。

那人指了指他的手机屏幕：“你喜欢这个？”

“哦……”墨烟流关掉屏幕，把手机递给古简，说：“我朋友的手机。”

“你很漂亮。”

“什么？”

“我说你很漂亮，用不上那个东西。”

男人眉眼一弯，问：“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