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湘菜馆，在该死的二楼。

临近圣诞的秋冬天气，短短二十个台阶，直接给路亦雪走出一脑门汗。

楼梯里灯光很暗，路亦雪自己走也要小心看着路，更别说还带着个醉鬼。

汤沐知道自己头晕，规规矩矩地摸着侧边的把手一步一步往下迈。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不仅头晕，眼前还有重影。

走得虽然认真，但根本没踩准。

这里的楼梯简易得很，水泥台阶边上镶着钢筋，摔下去也不是小事。

路亦雪扯了他两把，直接吓出一身冷汗，想了想艰难开口：“我背你吧。”

汤沐却摇了摇头，十分有骨气。

好不容易到了楼下，汤沐跌跌撞撞地想要往回走。

路亦雪却拉住汤沐，表示他要缓缓一会儿。

呼吸了两下室外的寒冷空气，又消了刚才的冷汗，他才重新拉起汤沐往宿舍走。

湘菜馆就在宿舍外的美食街，离宿舍并不远，但也要走个十分钟。

汤沐走得规规矩矩，但也歪歪扭扭，路亦雪时不时就要扯一把，把人扯回自己身边。

等到了宿舍楼下，一直安静的醉鬼却开始闹了。

“不想回宿舍。”

他看似是嘟嘟囔囔自言自语，声音却不小，像是故意让路亦雪听见。

路亦雪冷着脸没说话，静默片刻后才无奈问道：“那想去哪？”

“想......”汤沐自己也说不出来，最后含糊地答了一句，“想透透气。”

室外的温度不高，甚至算得上冷。

但汤沐喝了好几瓶啤酒，只觉得浑身发热，燥地不行。

路亦雪叹了口气，说了句等着，就上楼了。

汤沐愣楞地等在原地，就乖乖站着，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过了一会儿，路亦雪就拿着串钥匙回来了，他气喘吁吁，看起来是跑着回来的。

按下手上的钥匙，旁边的车堆里传出滴滴响声。

路亦雪把电动车推了出来，插上钥匙才回头喊到：“上车。”

汤沐依旧愣在原地，酒精麻痹了他的神经，眼前的一切都像PPT，半响后他才认出这好像是李凌凯的电动车。

李凌凯骑着像外卖小哥，路亦雪骑上却像川崎H2。

大长腿支在地上，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看身后半天没动静，路亦雪转头催促：“上车还要我扶你吗？”

汤沐摇摇头，才想起来路亦雪看不见，又软绵绵地补了一句：“不用。”

他走到电动车旁想坐上后座，结果刚抬腿就差点失去平衡。

汤沐赶紧搭上路亦雪的肩，才稳住身型。

气温并不高，手下的衣服摸上去软软的，但是并不厚重，

汤沐忍不住捏了捏，心中慢吞吞地冒出一个念头——穿这么少，路亦雪冬天也要耍帅吗？

可是他已经很帅了啊......

汤沐老老实实坐上后桌，也没问去哪。

路亦雪只简单交代了句：“坐稳。”

话音刚落，电动车就电闪雷鸣般地飞奔出去。

汤沐本来双手轻轻扯着路亦雪的衣角，结果在惯性之下直接撞上了路亦雪的背。

他费力地起了身，结果就被迎面的冷风吹得了一脸，又瑟瑟发抖地把脸埋了回去。

路亦雪传了件绒面材质的外套，汤沐脸蹭上去，感觉毛茸茸的，还挺舒服。

电动车飞出去的那一刹那，路亦雪在心里暗骂，他没想到李凌凯的车速竟然是最高档。

这么久都没在学校的羊肠小道里撞到人，真是奇迹。

他本想慢一点，但是一起了速就下意识地不想减速。

此时的校园一片肃静，没有车辆没有行人，好像只剩刮在脸上的风和覆在背上的人。

路亦雪忍不住再拧了拧油门，就算是辆小破电动车，在皎洁月色下尽情飞驰，也觉得畅快淋漓。

校园环路，宽敞又静谧，路亦雪却没继续往前，反而是拐进岔路，在两栋建筑之间停下了。

他反手拍了拍身后趴着的人，等汤沐起来才下车。

汤沐先是伸手扯住路亦雪的胳膊，才笨拙地爬下来。

他望了望四周，疑惑地问道：“我们......是要去活动中心吗？”

左边是食堂，右边是活动中心。只是活动中心锁着门，食堂门却大开着。

路亦雪先点点头，又摇摇头，直接扯起了汤沐的胳膊，拉着他进了食堂。

汤沐从来没这个时候来过食堂，进门的时候探头探脑，小心翼翼。

一贯热闹的大厅此刻没有一丝灯光，甚至静谧到让人害怕。

“我们......要来偷明天的早饭吗？”

他问得很小声，好像怕声音太大被人抓到。

可能是酒意散了一点，也可能是到了酒后的亢奋期。

汤沐胡思乱想，沉寂许久的大脑活跃了起来。

明天是周六，还有早饭吗？

而且早饭，不都是早上现做的吗？

难道他们是要做侦探，举报食堂重复利用早饭?

路亦雪却轻笑一声。

“只知道吃吗？”

语气里有嫌弃，也有点不易察觉的温柔，说完就扯着汤沐来到了旁边的楼梯。

看路亦雪不想说，汤沐也没再问，心怀期待地跟着往上走。

一阶一阶，却好像没有尽头......汤沐疑惑地停住了。

感受到身后突然变大的阻力，路亦雪回过头，就见汤沐正抬着头看他。

食堂里没开灯，但楼梯旁的窗能透进月光。

迎着光，能看见汤沐脸上的红还没褪下，一向清明的眼睛也带着点红。

路亦雪握着扶手的手下意识收紧，声音有些不自然地问道：“怎么了？”

“我们是不是走过头了？”

像是呼应这个问句，汤沐还应景地歪了歪头。

路亦雪收回目光，只简单回了句没有。

汤沐乖乖哦了一声，继续地往上爬。

一直到了四楼，路亦雪才停下脚步。

他们在二楼吃过麻辣烫，在三楼吃过小炒。

但是汤沐没来过四楼，也没想过四楼会是这个样子。

半圆形舞台和大开的幕布，地上摆着好几排椅子——像是个简易的表演场地。

这么晚了，四楼没开灯，汤沐看不太清，想要凑过去再观察观察，却被路亦雪拉住了。

路亦雪没停下脚步，拉着汤沐沿着墙边走，像在摸索什么。

摸索了半天，突然在一个地方停住了。

汤沐凑进去看，发现那是一个因为没开灯，所以不易察觉的小门。

门上挂了个挂锁，却没有锁上。

在黑暗中，路亦雪的表情难以察觉地松了松。

汤沐却没注意到这些，还在迟钝地想，原来食堂四楼不是目的地。

没等路亦雪动手，汤沐就迫不及待地摘下了锁推开了门，像是在打开什么秘宝。

在这短短的几秒，他设想过很多门后会是什么。

但真正打开门后，汤沐还是惊讶了一下。

那是一段只有短短几米的透明廊桥，透过廊桥能看到悬挂在天幕上的弯月。

廊桥尽头有个小门，汤沐眯起眼，发现那门是虚掩的。

他推了推身旁没动明显在等他先过去的路亦雪：“你先走。”

透明的廊桥，脚下也是透明的，汤沐虽然好奇对面有什么，但有点害怕，甚至腿又开始发软。

路亦雪却没动，反而转身对他伸出了手，说道。

“手，伸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