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恍惚中抽离出大半,他简单回复“知道”后静音手机,重新抱着黑发少年闭上眼睛,在光与影的分割线上,陷入自欺欺人的梦境中。
最近,他们对于过去的话题触及得越来越少,熙壤和塞佛岛貌似正渐渐淡出视野。
柳烬以为这样就可以维持现状。
直到夏天正式结束,他才意识到,纸永远包不住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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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入八月,秋季第一天,世界变得黯淡无光。
新闻上说马赛附近突发暴乱,示威人群聚集,违规车辆众多,在交通混乱的情况下警方出动,追捕过程中又将一名抗议群众当街射杀,致使双方冲突更加激烈。
电视直播画面被火光和烟雾包围,还有趁乱抢劫的混入其中,损失不计其数,不少人手持发射装置控制烟花,像组装而成的定向爆炸武器,无差别攻击。大部分涉事的都是青少年,烧车,□□,店铺被掀翻践踏,乱成一团。而民宿紧挨着的街道也熙熙攘攘,貌似组建了新的游行队伍,正在慢慢绕圈企图挑起纠纷。
长时间浸泡在温和与安逸中,都快忘记世界是如此动荡。
一切存在都瞬息万变,没有什么会是永恒。
柳烬正和即将离开法国的韩冬会面,轻抚手边花瓣时刚好看到手机弹窗刺目的预警,他几乎立刻将方才两人之间稳重的对话抛在脑后,直接夺门而出,很快消失在小路尽头。
两点距离不算近,但他脚步匆匆,没费太久便钻进熟悉的层叠树冠,听见民宿附近的骚动,看见闯进去搜查的人再度涌出,喧闹声,尖叫声,以及爆破声接连不断,没人能想到一个月前带来欢呼的烟花放到现在竟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信号。
但这还不算最令人无法思考的情况。
慌乱中柳烬踏上第一级台阶,余光似乎瞄到草丛里有张废纸片被风吹得东倒西歪。
人声,风声,心跳声,所有声音霎时消失,化作耳鸣横贯大脑。他怔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生死状沉没在绿涛里。
敏感的神经被再次挑起。
溃乱的内心流动着不止后悔,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折磨,他攥紧手里破败的花束,抛却一切杂念,用最快的速度冲了上去,推开门,径直路过玄关,越过歪斜凌乱的家具,与地毯上面无表情的人目光相接,心下一沉。
外面的队伍渐渐走远,爆破的余韵是骤然安静。
房间里明明灭灭照着柳烬脸色惨白,甚至有点魂不附体。
他的淡金色眼珠里映出窗外绿影,以及地上散落的照片,有正面有背面,右下角印有专属于郑席的标记。而宋不周几乎是无助跪坐在地毯上,周遭尽是零七八落的碎片,上面显现出的画面窥视部分已足够触目惊心——布满淤青的躯体,被血液染色的纱布,更多的是被拍摄者身上同一款式的墨绿色裙子,其褶皱如拼图凑成漩涡,让中央的人看上去拥有偌大裙摆,像凌驾于万物之上的审判者,又像灵魂停滞的可怜人。
“听我解释”这四个字缠在舌头上说不出口,堵在心里生满铁锈。
柳烬只能保持缄默,固执地回到玄关里,将门反锁,挡在门前,在屋里那位反应过来想要逃离现场的时候,将人禁锢,环抱。
手里的豌豆花碎了满地。
只能用亲吻逃往时间暂停的裂缝中去。